当前位置:精品书屋>都市言情>清风吹散往事如烟灭> 第59章 分手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59章 分手(2 / 2)

寒水只得答应,又因为好几本帐册还在人间烟火,怕别人弄不清,只得亲自跑上一趟。

楚言坐下来,对着现有的账册,强迫自己专注于那些数字,同时做着简单的估算。

门开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以为是仆妇送茶进来,楚言头也不抬:“放在那边桌上——”

她呆住了,手一松,毛趣÷阁在账册上留下一片墨迹。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心跳,一双手臂从后面环住了她,她的后背贴上了那个熟悉的胸膛。

眼前突然一片模糊。双手握拳,攥得紧紧的,死死的。后背挺得趣÷阁直。身体一动不动,勉强克制住扑进那个怀抱痛哭的冲动。

那双手臂没有像平时一样揽住她,只松松地环着,过了一会儿,慢慢地放开。那个人踱到她的对面,站定。

他的脸背光,她的眼迷蒙。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却感觉到他在微微颤抖。泪水奔流,落在账册上桌面上,晕开。面前的账册已经面目全非,无法辨认。

很久,她艰难地说:“我答应了十三爷的婚事。”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的声音淡淡响起:“我听说了。恭喜。下回见面,该称你做十三弟妹了。”

她的心脏上猛地挨了一拳,脸色更加惨白,泪流得更快更凶,嘴唇被咬出了血痕,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却终究说不出话来。

他静静地望着,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痛得无以复加,却又因了这痛,因为她的泪,从多日的惊惶狂乱中清醒过来,心底甚至隐隐有一股快意。

宫中传出她和十三弟的喜讯,九弟暴跳如雷,他却很平静。冷静地询问过当日情形,他不怪她,他只是笑不出来,只是无法向十三弟道喜。他知道她是迫不得已,杵逆太后,违抗娘娘,轻辱皇子的罪名她担不起,他也不忍让她担。虽然不关男女之情,她和十三弟之间的交情着实不浅,十三弟当众表白示情,她一定不忍让他难堪。

他只想快些见到她,他想看到她仍戴着那枚珠花,他想拥着她让她在自己怀中哭出所有的委屈,他想听见她说她的心她的情依然不变。他要告诉她,有他在,她不必担心,只要他们的心意不变,只要她信任他依靠他,他会安排好一切,他们仍然可以相偎相守,白头偕老。

他借口请安去了慈宁宫两次,都没有见到她的影子。往日帮他传讯递物的太监宫女不是没了人影,就是远远跑开。他发了疯地想见她,她却突然失去了踪影。仿佛所有的人合着伙儿,要把她从他身边拉走,他害怕了。他求额娘帮忙,额娘只是摇头,劝他知足惜福,及时放手,以免两败俱伤。

两败俱伤?他只知道自己已经受伤。原来,这些年的成就和风光都是假的,贝勒爷的名头和影响都是虚的,在这个皇宫里,他还是当初那个无依无靠仰人鼻息的可怜孩子。她的情意,她的誓言,也是假的,也是虚的么?

他只能等,却等不到她出宫。就算德妃精明厉害,就算何七何九两个奴才周密细致,她难道连一封信也送不出来?往储秀宫走一着也不能?终归是她不想见他。

他见不到她,得不到她的只言片语,却得知十三弟常去慈宁宫与她相会,不见面的日子他们会书简往来,她甚至已经开始遥遥掌管十三弟府上的大小事务。他嫉妒了,失望了,后悔了。她终究还是变心了吗?因为他不能给她那个名分?因为他的府邸已经有了一个女主人?

被点了随扈,他因事耽搁,启程晚了三天,本该今日出发,听说她出宫了,正往九弟这里来,他拨转马头就赶了过来。无论如何,他今日要得到一个准信,他没法心里悬着这件事,面上还无事人一般与十三弟相谈甚欢。

他看见了。他的心冷了。她没有戴那枚珠花,她拒绝了他的怀抱,她在落泪,在伤心,但她已经下了决心。慧剑斩情丝,是么?真的这么容易就能断开?既然应了那件喜事,又为什么流泪?她伤心的时候只会无声落泪,越伤心泪就落得越凶,却发不出声音。到头来,他能得的,只有这些泪,是么?

从此以后,她的泪,她的笑,她的人,还有她的心她的情,都属于另一个人。他将称她为弟妹,而她将唤他做兄长。他将要看着他们同进同出携手比肩,甚至耳鬓厮磨眉目传情。他的心极痛,像被撕裂了一般,痛得发不出声音,也流不出一滴泪。

孑然清冷寂寞的日子里,是她带来温暖和阳光,哪怕她不在身边,他们的心也在一处。突然之间,他又是一个人了,落进了更幽深更阴冷的寂寞,也许再也不能出来。他注定了得不到所爱,注定要以一种或另一种方式失去心爱的女子么?他能眼睁睁看她投入十三弟的怀抱吗?

他在压抑着愤恨。他开始恨她了,是吗?既然注定不能在一起,比起在漫长岁月里被思念煎熬,怨恨会不会更容易一些?恨她的无情,也许才能重新看到他身边的情义。说到底,她是多出来的,她本来不该存在于他的生活。他做他的八贤王,她只能做一个历史的看客。

时间在她的泪水,他的注视下安静地流逝。直到——

砰!门被一只脚踹开,九阿哥满脸冰霜,大步走了进来,惊慌失措的寒水小跑着追在后面。

“到底露面了!我还当你能做一辈子缩头乌龟呢。也亏你还有脸到这里来。”看见八阿哥在场,九阿哥吃了一惊:“八哥,你不是——”

八阿哥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有出声,继续凝视着楚言。

九阿哥冷冷地看过来:“哭什么?大喜事,哭什么?难道是我这里的什么人冒犯了十三福晋?好个梨花带雨,可惜十三弟不在这儿,哭给谁看呢?还是,有什么事儿十三弟办不成,又要来求八哥?”

用手胡乱抹了抹脸,吸吸鼻子,楚言把视线定在九阿哥身上,极力镇定:“我是来找九爷的。”

“九弟,我走了。”八阿哥淡淡说道,走了出去,口中轻声吟道:“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苇一时韧,便作旦夕间。罢了,罢了。”

楚言心上又挨了一锥,却奇怪地缓解了刚才那种令人窒息的疼痛。

九阿哥冷笑:“找我?十三福晋找我做什么?就算府上有什么事儿与我有关,也该十三弟出面才是。”

“若是十三爷府上的事,自然有十三爷出面。之前,我和九爷在生意上的账,却与十三爷无关。”

九阿哥冷笑:“原来,是来拆伙的?”

“是。想来,九爷也不愿意继续合这个伙了吧。”

九阿哥大摇大摆地坐下,二郎腿一翘,不阴不阳地说:“是没法合这个伙了。不过,我又几时同你合伙了呢?”

楚言淡淡点头:“原以为在商言商,想不到九爷会是这个说法。看来,只得去请几位说话管用的,出面仲裁。以前的文书契约账本,我也还收着一些。”

冷冷一笑,又说:“其实,九爷生财有道,我又哪里舍得一只会下金蛋的鸡。只是娘娘和我家中长辈对我做生意的事,一直不以为然,如今,又借了婚事的名头逼我收手。九爷若是手头不便,拿不出现钱,不如,我把股份转到十三爷名下,以后凡事都由十三爷出头。我也不至于被人指责不守妇道,十三爷府里还多些进项。爷们兄弟同心,皇上太后知道了,必定高兴。”

“你!好你个佟楚言!当初,要不是——”九阿哥火冒三丈,腾地跳起来,逼到楚言跟前。

寒水急忙冲过来,把楚言护在身后:“不许打我姐姐!”

九阿哥气得发晕:“没你的事儿,让开!”

“这是我姐,怎么没我的事儿?”寒水一把拨开他的手:“你哥哥娶不成我姐姐,就不许我姐姐嫁人了?十三阿哥难道不是你的兄弟?做生意,合则合,不合则分,合伙拆伙原是常事。仗着你们是皇子,就可以赖账么?以为我们是平民丫头,就好欺负了?你打我?打呀!打呀!”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却固执地不肯掉下来。小脸发白,明明害怕,却倔强地梗着脖子硬挺着。

九阿哥扬起的拳头怎么也落不下去,只得换一个对象咆哮:“佟楚言——”

“九弟,何苦为难女人。闹起来大家没脸,日后如何见面。”八阿哥的声音淡淡地从门外传来。

九阿哥重重地叹口气,“八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唉!”

他没有走。方才那番话,他都听见了。楚言脑中嗡地一下,一片空白,只有眼泪不停地往外流。

九阿哥说了什么,寒水担心地又推又掐,楚言好容易才明白过来,听见九阿哥在问话。

“你到底想要怎样?”看见她这副样子,九阿哥的气消了一半。原本这事儿也由不得她做主。

楚言定了定神,缓缓说出她的腹案:“我从人间烟火退出,股份全部让给九爷。九爷生意里我那份,一半给寒水,另一半折现银给我。我要在年底以前拿到现钱。”

“一半给寒水?”九阿哥与寒水一样惊讶。

“是。还要请九爷和我一起立一个字据,这一份归寒水所有。任何时候,寒水有权查询账目,可以过问生意,也可以提出现金。另外加一条,如果有一日,寒水要离开,九爷不得阻拦,应视当时生意情况,买回这半成股份。”

“你说什么?寒水,想走?真的?”九阿哥头上又开始冒烟,恶狠狠地瞪着寒水。

“我,我,没——”寒水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寒水从没想过离开九爷。是我想防范于未然。九爷,你现在有多少女人?将来还会有多少?你给了寒水什么名分?如果有朝一日,九爷不再把她放在心上了,她该怎么办?是巴巴地坐在这院中,等你派人送月钱过来?还是搬到九爷府里,看福晋侧福晋的脸色过日子?有了这点钱,她至少可以自己买一处房子住着,吃自己想吃的,穿自己想穿的,不用担心老来无靠。九爷当然可以拍胸脯保证,不会有那么一天。可是,将来的事儿,谁又能说得好?又或者,九爷先去了,寒水又能靠谁?有个准备,总比措手不及强吧。”

九阿哥和寒水都沉默了。良久,九阿哥叹息道:“好,就依你。你想要多少?”

翻着账本,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终于敲定了一个数目。

九阿哥心中又拨过一阵算盘,对结果还是颇为满意。楚言急着脱身,实际上是低价让出,又送了一半给寒水,其实是他大赚了。表面上,仍要做出一番为难的样子:“这可是一个大数目。我一时拿不出这么多现银,你得让我周转周转。”

“眼下到年底还有半年,够不够?”

“好吧。”九阿哥点点头,神情复杂。他是那个皇宫里长大的,自然知道她有多少不得已的苦衷,这些年交道下来,她是怎样一个人,他也明白。撇开她和八哥的事儿,他对她还真有些佩服,这个头脑,这份冷静,这点硬气,多少男人都比不上。这世上,能让他领情看重的人还真没几个。可一想到八哥,他就心疼,就对她一肚子怨气。等她嫁了十三,她的头脑,加上老十三的才干老四的手段,这商场还能由他独步吗?

寒水陪着楚言慢慢地走着,还在努力消化那趣÷阁突来的财富。管了这阵子账,九阿哥有多富,楚言有多少钱,她大约地也知道一些,却没放在心上。就算是丈夫和姐姐的,毕竟不是她的,她只是个账房而已。然而,他们几句话之间,她就得到了一大趣÷阁财产,竟比她娘家的家产还多。她还记得当初,大娘姨娘哥哥嫂嫂,为了家产,怎么算计她,又怎么互相算计。一切都像一个梦。

来到一个空旷的地方,楚言站住了,微笑地看着寒水:“怎么了,不高兴。”

“没。姐,那可是一大趣÷阁钱。”寒水仍在梦中。

“是一大趣÷阁钱,我估摸着,真正的数目至少还要多两成,以后再翻一番两番都不是问题。好妹妹,你挑了个会生钱的男人。”

“我用不着。”

“眼下是用不着。我也希望你一辈子都用不着。可我不想你忍气吞声,不想你委屈自己,也不想你去和他那些女人勾心斗角。如果有一天,你想自己做些事情,想过过自己喜欢的日子,这趣÷阁钱会有用。”楚言抬起头,静静地望着天空:“皇家的男人,几时缺过女人?就算肯把心放在一个女人身上,又能放几分,又能放多久?那些大宅里的女人,再有才德,再有气性,也只能用在一个男人身上,所有的心思,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围着一个男人打转。那样的日子,你愿意过么?就算你愿意,为了他把自己变得同那些女人一样了,你在他眼里你还有什么光彩?还值多少?九爷心里,顶重要的一样就是他的钱,他的生意。他的生意里有你一份,他就会时刻记住还有一个寒水。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争气,不要让他看轻了你。”

寒水细细想这番话,一个字一个字地想过一遍,然后仰起头微笑,眼中闪耀着晶莹的光彩:“姐,我明白了。你放心!”

楚言微笑地点点头:“对你,我自然放心!多的一份文书,我会托给五爷。虽是一母同胞,五爷是个好人,断断不至于让九爷赖了你的去。如果有一天九爷他对你不好,或者你不想跟着他了,带着那份钱,离开他,去过自己的日子。”

寒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头。

楚言踌躇片刻,仔细打量周围,将声音略略放低:“另外,我还有事求你。”

“姐姐有什么事儿?”

“那会是好多年以后的事儿了。你听着,放在心里,不可对任何人说。到时候,能做就做,不能做也不妨。”斟酌了一下词句,楚言小心地说:“等到皇上殡天,新皇继位,你倘若听见九爷对新帝有丝毫不满,尽快离开他。之后,这些阿哥里,若是有谁不能照顾妻妾儿女了,请你尽量看顾那些可怜的女人和孩子,别让他们的日子太过窘迫。能做多少是多少,不要勉强,自保为重。另外,我在宫里有个极好的朋友,叫做曹冰玉,就要嫁给平郡王爷。日后,她若遇上难处,你能帮时,也帮她一些。”

皇上殡天?新皇继位?阿哥郡王?自保?难处?寒水被吓坏了,腿脚发软,几乎要跌在地上,只得紧紧拉住楚言,问出最关键的一个问题:“姐姐这是怎么了?难道我们以后再见不着面了么?”

楚言轻轻地扶着她,露出伤感的微笑:“这个地方,我是不能再来了。九爷疑心甚重,他对我防心已起,你我若是还像从前一样,他定会怀疑我利用你对他们不利。你以后常到佟府里走动走动,当然会遇上,只是难得像这样自在说话。”

不仅仅是这样!寒水有个感觉,楚言有很重要的事瞒着她,只是问不出来。

好似看破了她的怀疑,楚言轻叹道:“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太多,我只觉得世事无常,大概是多虑了,才说了那些话。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定定地看着楚言,寒水下了决心:“姐姐放心,那些话我记住了,只放在心里,不会对任何人提。”姐姐看似坚强,其实比她大不了多少,却要多担很多,多想很多,能帮她分担的一份,她会做到!

楚言伤感地点点头:“幸而,我还有你,还有冰玉。”

再有几步就是大门,马车正在外面等着。楚言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去。

那个人正站在墙边的树下,整个脸藏在树荫里,看不清什么表情。

她知道他在看着她,默默地站住,默默地回视,直到炙热的阳光提醒她,再站下去,她也许会晕倒。

微微地施了个礼,她一步一步地走出那扇大门。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