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梧城主——”宁澜依旧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听到她说“我们”,少梧挑了挑眉,打量了一会萧迟,回头看她:“只要你不愿,没人能逼迫得了你。”
“你走吧——”少梧站在夕阳余晖下,笑得那般大声,可是宁澜却似乎感受到从他心底发出的寂寥,他说:“你和他走吧,丞相那里——我会帮你们拖延时间的,不要担心,走得越远越好。”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宁澜始终无法理解:“我走了,父亲会迁怒于你的。”
“无妨,”少梧不以为意:“我不是在帮你,我是在帮我自己。”
“你不愿意嫁给晋王,是因为他吗?”少梧又看了萧迟一眼,眼里看不出情绪:“果然。”
“既如此,你们便走吧。”少梧整个人似乎轻松了许多:“说到底,若不是之前我把你带回去,或许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上一次也没能帮到你什么……你若是能嫁给你想嫁的人,我心里的愧疚也能消解几分。”
宁澜忍不住落泪,少梧说得轻松,可是心中未必这般畅快吧,她虽然不知少梧到底为什么愿意成全他们,可是说到底,她的确也有愧于少梧的。
她欠的,何止是一个萧迟,还有一个少梧,可是萧迟她或许尚能弥补,而少梧——
“少梧,谢谢你。”她不再在他的名字后边加“城主”的尊称,看着少梧下了结论:“你是个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
宁翮说他其实不是她想的那样,但此时此刻,宁澜还是愿意相信少梧其实是好人的。
“或许吧。”少梧的眼睛看着她,却又仿佛是看着她身后的风景:“你们快走吧,趁我还愿意做个好人,没有改变主意之前。”他回过神来,深深看了宁澜一眼,宁澜不敢去猜他眼神里的意思,只好避开目光。
宁澜决定接受他的好意,对他点点头,爬上了马车,萧迟并不多话,只是驾着马车便走。
七月的长州,天气依旧炎热,或许是因为慌乱与不熟悉路,萧迟驾马车的本领似乎并不怎么好,一路上皆是颠颠簸簸的,宁澜要攀着车窗才能稳住身子,可是却觉得心中踏实,她不知道她与萧迟要去往何处,但是只要……不嫁给宇文图,便是安心。
此时也不知道宁翮如何了,宁澜虽然有些担忧,但是很快把那分担忧甩到一边,宁翮是她的父亲,她本不该评判的,可是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父亲。
宁翮当日的话语不断在她耳边响起,宁翮说无论他做什么,都是为了他们好,无论如何都不会害他们,可是他对于这婚事,却是如此的执着,明明知道前方是一个火坑,却还是要自己的女儿往坑里跳。
她相信宁翮的确不是要害她,她相信宁翮那句她始终是他女儿的话,可是,她无法忍受宁翮就这么生生断了自己的后路。
她一直以为只要一家人平安喜乐便好,哪怕日子再清贫,也没什么。
可是宁翮却不一样,他或许想重拾宁家昔日的荣光,但是却忘记了,宁家的根基是在夏,不是在西戎,他是她的父亲,她怎么能看着宁翮永远都回不了头。
身为宁家人的罪,比不上从苦役中逃脱的罪,可是从苦役中逃脱的罪比不上投奔西戎的罪,投奔西戎其实也没什么,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帮助西戎攻打夏——可是即使到了这一步,宁翮依旧还是可以回头的,然而他偏要把宁澜嫁给宇文图,彻底得罪夏之后,便再不可能回头。
所以她必须要走,必须要让这桩婚事不成,少了她,宁翮或许还可以保留一分退路。
她必须要走,而且走得越远越好。
宁澜掀开车帘,看了看慢慢暗淡下来的天色,对萧迟道:“阿迟,我们去哪里?”
萧迟愣了愣,似乎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而只是答道:“走得越远越好。”
“阿迟,”宁澜想了想道:“我们去南越吧。”
夏、西戎、南越三国鼎立,他们留在夏难免会生事,去西戎的话又怕宁翮不肯死心,所以最好的去处是南越,唯有这样或许还能逃过。
萧迟顿了顿,点头道:“我们去南越。”声音坚定,却似乎有些不舍。
宁澜却是愧疚:“阿迟,是我连累你了。”若不是她,萧迟怎会选择背弃宇文图,选择背井离乡去一个全然陌生的国度?
“宁澜姐姐不必说这些话,你愿意跟我走……”他声音有些扭捏,却还是开了口:“我是欢喜的。”
“我常常在想,若是当初知道你被西戎人掳走的时候,我没有被殿下放倒追着你去了西戎会怎样?”他声音里多了几分迷惘:“是不是如果我追去了,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便也不必嫁给殿下?”
“阿迟……”宁澜有些不忍心,不想告诉他,就算他追去了,结果也不会改变,宁翮一开始认定的那个人是宇文图,即使萧迟追去,也改变不了什么,可是却还是忍不住道:“是啊,或许吧。”或许当初她不来长州才是最好的选择……或许当初她不招惹萧迟才是最好的选择。
“宁澜姐姐你有没有怪我没有追去?”萧迟有些不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去往京城的路上,怀中是你一直护着的很重要的坛子,我知道那里边是你叔父的骨灰,你想把它带回京城去,我被人看着不能回头去找你,便想着应该帮你做完你想要做的事情……可是宁澜姐姐,我总觉得,我好像做错了——你告诉我我没有做错对不对?”他的声音突然有些压抑,似乎此刻心绪十分的不定。
“对,你没有做错,你帮了我大忙呢。”宁澜声音哽咽:“阿迟,谢谢你帮我把叔父的骨灰先送回去了,也只有你肯为我做到这地步,再也不会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