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却也已经开始有些乱起来,宁澜不明所以,只是跟着人群站到一旁——是少梧带领这他身边的护卫向着城门处而去,宁澜低下头,身子躲在人群之中,希望他没有看到自己。
少梧似乎还不知道她已经跑了,在马上端坐着,目不斜视,根本没空理会旁边有什么人,宁澜稍稍安了心。这样也好,也许是她想多了,自己根本没那么重要,真的没必要让少梧为自己兴师动众的。
城门处热闹异常,一辆华丽的马车从外边驶进来,坐在马上的少梧下了马迎接,那人必然是个十分尊贵的人物,否则怎么会劳动一城之主这般隆重的出迎?
少梧和他的护卫们一队一队地向着城门处而去,宁澜这时方才醒悟自己错过了出城的最佳时机。
当然,就算她之前便要出城,其结果可能也是出不去的。
逐城守卫森严,她在逐城没有进出的凭证,根本不可能出去。
眼下她逃走的讯息应该很快被少梧警觉,今日逐城又来了贵客,只怕这之后逐城的守备会更加的严厉,她想要逃出城的几率更是渺茫。
希望七娘子已经出去了吧,宁澜明明此时此刻,她只能寄托于七娘子了。
不管怎么样,就算逃不出去,也不可能自己回城主府自投罗网,宁澜茫茫然在街市上走着,天下之大,她仿佛被困在一个大的笼子里,不管怎么样都出不去。
好在西戎民风开放,女子上街抛头露面这种事算是常见,她一身西戎的衣饰,看起来倒是不甚显眼,可是总觉得是不安心的。
路边偶然看见一家当铺,宁澜想了想,手上还抓着自己要给七娘子的饰物,她没有收,眼下自己却是用得着了。
西戎的当铺比上次在两国交界的小镇子的当铺更加的欺客,抑或者是专门欺她是夏人,那些饰物虽然自己看不出什么,但是价值不菲是一定的,可是当铺的掌柜的却是一再的压价,似乎认准了宁澜一定会接受。
是的,她接受了那样低的价格,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与那掌柜的讨价还价,她也不会讨价还价,她赶时间,那掌柜地看着那些东西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明显不对,不知道是不是认出什么来抑或者是认出她来,宁澜不敢掉以轻心。
怀揣着几两纹银,宁澜站在外边,想起上次当掉自己的镯子却立刻被少梧掳来逐城,希望这一次不会那么不走运吧。
寻了一家客栈住下,随意吃了些东西填饱肚子,身上的银钱便花了一半,宁澜知道那些人是有意宰客,只是她不敢声张,外边的局势越发的紧张,戒备很严,似乎在找什么人,宁澜想起少梧一身魁梧的样子,背后便直冒冷汗——她不能被人发现了,所以……被宰,也认命了吧。
这一夜一直都不能入睡,毕竟是在个不熟悉的地方,外边又一直不安定。
宁澜又生怕自己遇上了黑店的宁澜靠着墙角缩成一团,外边一直有人走动,从窗子处可以看见兵士们拿着火把到处走动。
到了后半夜,似乎是搜寻无果,那些人开始往各家客店里搜寻了。
宁澜的心揪成一团,她所住的房间在客店的楼上,离地面似乎很远,走正门的话……正门有人守着,无异于是自投罗网。
想了想,咬咬牙,把床上的被子撕成几段,绑在一起,一段系在柱子上,一端垂下。
外边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快要搜寻到她的屋子来了。
宁澜咬咬牙,闭上眼睛颤悠悠地抓着被子往下爬,差一点因为手上没抓稳脚下没有支撑而直接落下。
好在有惊无险,宁澜摸了摸额头,朝着自己在上边的时候看好的路径走去——她知道前边有一道小门,应该能出去。
跑了一会便跑入了黑暗之中,宁澜听见自己的屋子的门外有人在说话,喊开门,没人应答之后被被人撞开,远远听见“跑了”、“快追”之类的话,宁澜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向着那道小门走去。
只可惜运气不好,那道小门是锁上的。
宁澜看了看一人高的围墙,听着身后远处传来的声响,咬咬牙,攀着一棵大树爬上了墙头。
怎么办?怎么办?
真的要跳吗?宁澜心下发憷,可是并没有那么多时间给她浪费的,那些人就快要追来了。
宁澜咬咬牙,终身一跃——前两年她从马车上跳下来都没事,这一次应该也不会有事吧?
只可惜,她想得太美好了。
腿上的疼痛袭来,宁澜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腿根本不能动了,一动便痛死了。
之前她是以腿伤为由逃掉的,这下可好,她的腿这次是真的受伤了。
宁澜绝望地呆坐在原地,那些人很快追到,的确是少梧的人。
他们守在她身边一动不动,似乎在等着什么,宁澜认命了,他们应该是在等少梧,少梧来了,她也就死定了,少梧那个脾气——宁澜实在是不敢想象。
宁澜等了许久,等来的却不是少梧。
等来的,是宁澜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的人。
是一个宁澜以为死去的人。
是了,她又不是什么大人物,犯不着让少梧一个城主侵扰边境也要把她抓来,想来少梧也只是奉命行事。
对于这世间许多人而言,她宁澜身份卑贱什么都不是,可是眼前这人不一样。
他曾待她如珍似宝,他棋艺那么好,别人想求他对弈一局都难,可他却愿意陪她下五目棋,为了哄她开心,还每次都会输给她。
即使这么多年过去,那个人的样子与她记忆中的样子差了许多,可是她还是一眼便认出他来了。
他老了许多,也沧桑了许多。
与她印象中温和的样貌出入很大,可是她还是一眼便认出他来了。
怎么可能认错,别人都说她有三分像邵氏,七分像他,看着那张与自己七分相似但却也十分阳刚的与她完全不是同样感觉的脸,她怎么可能错认?
只是……他们不是都说都说他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甚至于……能指使得动少梧那样的人,如此兴师动众,只为了让她见到他。
宁澜的眼泪喷涌而出——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此地,可是她隐隐觉得……她宁愿什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