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移动硬币,所以她死了。”
半梦半醒间耳畔的幻听仿佛一把尖刀捅入艾瑞克的脑海,猛然惊醒后剧烈的疼痛在瞬间席卷全身。他慢慢伸出手摸索着身下,指腹接触的是粗糙而坚硬的水泥地面——而非光洁而冰冷的手术台。
那自诩为造物主的恶魔今天在他的弗兰肯斯坦身上实验了新的玩意:不断增大强度的电流。施密特最近一直想把艾瑞克逼入绝境,想看看他为求生究竟能爆发出多么巨大的能量。
施密特很聪明,懂得从失败中汲取教训。在做这些实验的时候他从来都站在另一个房间内指挥助手,而那个房间中,绝对不会出现任何跟金属有关的东西。
艾瑞克往往任由那些德国人折腾自己,痛苦已经多到麻木,而愤怒……他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
这一次警卫们没有那么好心了,他被警卫们扔向了院子的墙根,那些金发的男人们动作粗鲁骂骂咧咧,其中一个离开的时候还特意给了艾瑞克一脚。
坚硬的皮靴头正好戳中了他的肋骨,他甚至听见了清脆的一响,整个肺部立刻如同火烧一般,爆发出尖锐的痛感。
艾瑞克摔到在地,砂石硌疼了他的脸,他在地上翻滚着,喘息着,一只手紧紧攫另一只,被刻意磨平的指甲依然深深插进皮肤的血肉。
“犹太血统的狗杂.种!”
那警卫用大得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嘲笑到,环顾四周的眼神中带着赤果果的轻蔑和厌恶,就好像目之所及不过是让人作呕的垃圾,而非鲜活的人命。年轻的男孩双手撑地,勉强稳住身形,他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这莽撞的举动足以为他招来一顿疾风暴雨般的拳打脚踢。不过,大概今天是他的幸运日,那帮警卫们很快大笑着离开了这里,没有人注意到这小小的反抗行为。
又一天过去了吗?
艾瑞克觉得自己的眼皮沉重得吓人,而且疼得厉害。一定是施密特那稀奇古怪的药物在吞噬他的身体,他只觉得双眼充血肿胀,就算竭尽最大的努力,也只能勉强扯开一条看不清任何景物的细缝。于是艾瑞克只能更用力地蜷缩双腿,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他正躺在自己床边的地上,警卫们大发慈悲地把他直接丢到了这里。他身下是粗糙、坚硬而冰冷的水泥地,薄薄的粗布囚服除了蔽体之外几乎提供不了任何其他功能,它不能保暖,也不能让他此刻的境地变得稍微舒服那么几分。
他就躺在那里,任由这永远也温暖不起来的地面带走他身上的热度,任由远处的茕茕人影来来回回,那些模糊的声音仿佛蚊虫的嗡鸣,搅得他头痛欲裂,连带着身体上也传来一阵阵的钝痛。
但那些疼痛不是错觉,那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东西,是皮肤上被割裂的伤口,手背上被扎出的针孔,以及纱布上被凝固的血污浸染出的暗红色泽。艾瑞克哆哆嗦嗦地摸上手臂,固定用的胶布边缘已经有了微微的翘起,不过是轻轻地摩挲了几下,他就感到了一阵更加剧烈的疼痛。
痛,真的很痛,太痛了,无穷无尽的痛。
卡在痛苦与苦痛的缝隙中苟延残喘的男孩,在这一刻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沙沙的声响,那是布料摩擦时所能发出的特有声音。
没有人注意到艾瑞克,没有任何一个人——除了那个人。
那人走得很慢,步伐却很轻盈,他似乎还能感受到他的气息,或者说……是他身上一种让人觉得寒毛直竖的气场。
但那感觉,却并非恐惧和威胁。
这事有些不对,艾瑞克再次想睁开双眼,但他的努力也再一次失败了,他感觉那人靠得越来越近,他逼近他,蹲下身,似乎在认真地打量着他。
这事更加不对了。
他是克劳斯·施密特的“宠儿”,那些人,不管手臂上有没有印上号码,都知道这一点。他们知道他是一个“特别的试验品”,施密特会整日整日的把他拘留在实验室中,身边只留下最少人数的助手和医生。
“那些警卫甚至不会带枪,”如同乌云般聚在一起的人们喃喃私语,僵硬的面孔上带着诡谲的笑容,“他们只能守在门外,听着里面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