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驴子干渴的受不得,强撑着身子坐将起来,哭丧着脸道,“我原知道自己这次走了眼,你就好歹原谅我一次,你瞧大小姐多大的肚量,你竟是连一个女子都不如。”
徐驼子“啪”的一拍桌子,转身走到床前,指着浑驴子鼻子骂道,“你不知这一错险害的大小姐枉送了性命,别的不说,那万花楼是好去的,容婆子是桃花渡有名的母夜叉,进去的姑娘有几个能轻易脱身!”徐驼子还要说,又见浑驴子耷拉个脑袋一副心甘情愿受责罚的神态,他一身伤包的跟个粽子样,想想住了嘴,垂下手语重心长道,“我们做奴才的不能因为主子宽就纵了自己,要有眼色,知进退,你原是我引见给大小姐的人,我便白说几句,你自己斟酌吧。”
一席话说的浑驴子心酸不已,思及自己原不过是个走街窜巷的混混,吃了上顿没下顿,天不收地不管。自从跟了大小姐,平日里吃喝自不必说,月底还有一两银子的供奉,这比那大柜子上的掌柜还要丰裕。自己若是再不尽心伺候,追随其左右,真个猪牛羊不如了。
两个大男人守着盏如灯的油灯各怀心事,沉默的连根绣花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当”的一声。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徐驼子忽而抬起头来,恍然道,“你有事?”
浑驴子粗枝大叶惯了,一怔之间忙陪笑着回道,“口渴的紧,劳烦哥哥给兄弟倒杯水来。”
徐驼子看了看放在桌上的水壶和水杯,刚提起水壶往杯子里倒水,猛然又放了回去,惊道,“不对!”
浑驴子渴的喉咙间能冒出烟来,想哭都挤不出眼泪,嘶哑着道,“好哥哥,您想罚我也得待我好了不是,就赏一口水喝,这一日你都不曾好生看我一眼,除去一碗米饭几块肉,我可是滴水未得进啊!”
徐驼子却全然未听进去浑驴子的话,低声问道,“你有没有听见有女子唱歌的声音?”
“深更半夜的,谁还唱歌呢。”浑驴子话刚说完,突然住了嘴,隐隐约约,模模糊糊,可不是就有声音传进耳朵吗。
二人噤了声,徐驼子一口气吹灭了房间里的油灯,摸索着循着歌声漂来的方向往外走去。
这客船统共有六间房,因为浑驴子要养伤,所以特意安排了其靠近最边角的一间。一者这里挨着船上的小厨房,饮食起居都方便些;二者两人相貌十分引人注目,也起了个不声张的效用。
虽说是盛夏,江面上清风徐徐,加上是夜境,偶尔一阵风吹来,人能打个寒颤。围着船点了三五盏灯笼,偌大的江面上只这么一处亮的所在,黄澄澄的光好似鬼魅一般的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