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我们还追吗?”一个少年骑士跳下马,大步流星地走向李广。他脸上挨了一刀,划破了鼻梁,鲜血直流,他却浑不在意,沉浸在异样的亢奋之中。
李广皱了皱眉,看看四周。“靳季,你怎么来了?”
“哈哈哈……”靳季仰面大笑,带着说不出的得意。“将军,我们一直就没走,只是躲着你罢了。”
李广的脸色变得很看,厉声道:“你兄长呢?他怎么回事,竟敢违抗我的命令?”
靳季的脸色一黯,扭头看向别处,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兄长两天前就战死了。”
“胡闹!”李广勃然大怒。“我早就说过,父子不能同行,兄弟不能同行,你们怎么就是不听?若是你兄弟同时阵亡,家中父母何人照顾,就算立了功,封了侯,又能如何……”
靳季梗起脖子,眼珠子瞪得比李广还大。“将军不也是父子同行么?”
李广语塞。他抡起马鞭,没头没脸的就抽了过去。“竖子,敢跟我顶嘴!”他看似凶恶,马鞭甩得呼呼响,其实离靳季还有几尺远。可靳季见李广真的怒了,却不敢回嘴,转身就逃。
李椒上前,抱住了李广。“阿翁息怒,他兄长已经战死了,你再打杀了他,岂不毁了他一家?”
李广转过身,飞起一脚,将李椒踹倒在地。“是你做的好事吧?”抡起马鞭就抽。
李椒翻身爬起,趴在满是鲜血的草地上,连连叩头。“阿翁,若非如此,如何能在短短的十天之内纠集三千骑?阿翁,我这也是没办法啊。”
旁边的骑士纷纷赶过来劝解。李广抽了几下,被人拦住,余怒未消。“立刻给我统计人数,特别是父子、兄弟同在军中的伤亡人数。快去!”
“喏!”李椒不敢耽误,赶紧去了。
李广看着四周面色不安的骑士们。长叹一声:“你们……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竖子啊。”骑士们互相看看,忍不住偷偷地笑了起来。他们看着那些俘虏,眼中重新闪耀出兴奋的光芒。
天色已晚,李广下令在休屠泽旁扎营。他不辞劳苦。走遍每一个帐篷,和李椒一起统计人员伤亡。
战果很辉煌,但是损失也不少。特别是今天的战斗。他们遇到的是休屠王庭的卫队,苦战半日,虽然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俘虏了包括阏氏、王子在内的匈奴贵人五十余人,斩首逾三千级,但阵亡将士人数超过七百,加上之前积累损失,出征时的三千骑已经只剩下一半,而且人人带伤。
李广考虑再三,决定停止前进。伤亡太大,他已经难以为继,再往前走,一旦再遇到强劲的对手。很可能全军覆没,前功尽弃。
李椒有些不甘心。“阿翁,我们刚刚出塞千里就停止前进,是不是太可惜了?从休屠王部的情况来看,匈奴人的主力的确西征了。再往前走几天,也许收获更大。”
李广摇摇头。“收获是会更大,但是损失也会更大。孤军深入,没有后援,我们很难保证战果。且武威地形险要,若能据而守之。对匈奴人的威胁比几次掳掠更大。”
李广说着,用短刀在地上划了个草图。“这里是河南地,这里是休屠泽,这里是上郡。河南离上郡近。匈奴人南下,直接可以威胁关中,更可长驱而入陇西,是关中的肘腋之患。据守此地,则可对河南形成夹击之势,为下一步夺取河南做好准备。”
李椒连连点头。他是陇右子弟。又是将门之后,对这里的大致地形一清二楚。他只是有些担心。“阿翁,若是我们止步于此,那阿兄和梁啸他们岂不是孤军奋战?”
“他们怎么可能到这里来?”李广嗤之以鼻。“小子,你是关心则乱,口不择言。梁啸远在大宛,据说离此近万里,离河西的西端也有好几千里,就算他胆子再大,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李椒挠了挠脑袋,有点不好意思。他虽然不知道西域究竟有多远,但以他对梁啸的了解,似乎也不太可能做出如此不靠谱的事。千里奔袭已经是冒险之极,更何况是近万里。
“你立刻回长安一趟,向朝廷汇报军情,并请天子尽快安排人马接应。一旦匈奴人主力回援,仅凭我们这些人守不住这里。”
“喏。”李椒躬身领命。
——
焉支山下,羌水和弱水合流之处,梁啸驻马于山坡之上,看着漫山遍野的月氏人、羌人往来冲杀,匈奴人豕突狼奔,哭爹喊娘,嘴角挑起一抹轻笑。
这种有小弟的感觉真好。如果没有鼓动月氏人、羌人一起动手打劫匈奴人,仅凭他和蒲类王的几百人怎么可能得到这么大的战果,说不定已成光杆司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