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吃完奶,又沉沉地睡了过去,云朵轻手轻脚地走进屋来将他抱去外间,屋内只留下夫妻二人。
“你在家中生产,我却不能陪在身边,实在是辛苦你了。”
韩端抚着妻子的因生子而明显粗了一些的腰身,心里感觉很是惭愧。
他能想象得到,一个十七岁的女子,独自承受分娩之痛时的无助和惶恐。
好在母子平安,要不然他这一辈子都会感到内疚。
“夫郎……”三娘子如同小猫一样蜷缩在他怀里,“那个时候我真害怕,怕再也见不到夫郎了,好在终于挺了过来。”
“娘子是我韩家的大功臣!”
“阿翁也是这么说的。”三娘子眸光闪烁,轻声呢喃:“夫郎……”
……………………
天气仍旧炎热。
大将军府内的会议,已经进行了半个多时辰。
南下攻取三吴已经确定,但十数万大军的出动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而且这是韩家军第一次对南朝用兵,影响十分深远,万万不容有失。
因此,韩端今天给大将军府幕僚和将领们的任务,就是要拿出一套切实可行的作战计划来。
但绝大多数幕僚和将领却感到一片茫然,只有寥寥几人能拿出一些有用的意见。
毕竟没有人能够像韩端那样“生而知之”。
韩家军建立时间不长,将领们都是寒人或平民出身,而且经历过的战役也不多,要想成长起来还需要时间和积累。
所以到了最后,还是得由韩端来总结并分配任务。
“大军出征,家里也不能不留人防守,一是寿阳,二是秦郡,三是濡须口,四是历阳,寿阳这边,虽然齐军短时间内不大可能南下,但寿阳乃淮南门户,不可不防。”
“一万正卒,再加正在组建的府兵,以及州郡兵马,当可保得寿阳无虞。”
严友元道:“齐军若是南下,肯定不止三两万人马,郎主又要带走水军,少了淮水防线,一万正卒是不是少了些?”
“已经不少了!”
韩端摆了摆手,道:“前些时日我已经让人从冶山调拨水泥重新修建寿阳外城,只要新的外城修建起来,齐军来再多人马也休想破得了城。”
“那郎主说的水泥……真有那么坚固?”
韩端呵呵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既然郎主说齐军破不了城,严友元也就不再多说,对于韩端,他有一种盲目的信任。
韩端转回了正题:“寿阳留一万正卒,秦郡和濡须口各留五千,至于历阳,只需三千人即可。”
秦郡有韩家军最重要的铁冶和兵器作坊,又与南朝京都只一江之隔,濡须口为北上寿阳的重要关口,全都是战略要地。
因此早在去年,韩端便命人在滁口(滁水与长江交汇处)和濡须口用水泥分别修建了两座要塞。
两座要塞夹江而峙,安置了床弩和大型投石机等防守利器,再加上重兵防守,只要内部不出问题,陈军基本没有可能攻破。
至于历阳,虽然地势也算重要,但与秦郡不过半日水路,若是有警,抽调周围的兵马救援也完全来得及。
其实如此安排,都是预防万一,以陈国眼下的处境,也不大可能抽得出人马来进攻淮南。
“济之留守寿阳,统揽淮南防务!”
无论南下战事如何,都必须确保后顾无忧,而张和便是留守淮南的不二人选。
被叫到名字的张和连忙起身应喏。
虽然他很想随军出征,但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将淮南守好才是对郎主最大的帮助。
安排好了家里的防守,韩端继续说南下征伐的事情。
“其余十三万人马,分为三路渡江南下。第一路强渡大江从京口登岸,取晋陵郡之后一鼓作气再拿下义兴郡和陈留郡,第二路顺江而下从江阴国登岸,取无锡、吴郡、吴兴。”
江阴便是暨阳,梁朝最后一个皇帝梁敬帝废暨阳县置江阴郡,陈霸先篡位之后,封梁主萧方智为江阴王,江阴郡便成了江阴国。
“此两路均为正兵,正兵当敌,奇兵取胜,第三路乘船绕过江阴、信义、娄县,走水路直趋上虞,攻打会稽,此路便可称为奇兵。”
一听韩端说要走海路,众人全都担忧起来,卜僧念站起身来拱手问道:“主公,江阴以下便是外海,海上风高浪急,若是碰上风浪,又如何是好?”
“海商长年往来于海上尚且不惧,我只在近海走一两日,再找些常走海路的船夫作为向导,哪会有什么危险?”
后世隋军灭陈之战,其中一路便是青州总管燕荣率舟师出东海,沿海迂回南下入太湖,攻取吴郡,并将晋陵、会稽一带全部平定。
没道理换了韩端,反而不敢用此奇兵。
“诸将听令!”
众将闻言,连忙起立候命。
“此次南征,我亲任左路军总管,率左路军走海路入三吴。”
“任命卜僧念为右路军行军总管,辖蒋发、韦旋、沈培、贺辰、郑彦所部,进军京口!”
被点到名字的将领们齐齐躬身领命,萧振和孔均等秘书监的秘书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文书、印信一一下发。
如今秘书监下,已经有二三十人听用,除了早前跟随韩端到广陵来的陆怀普、郎广千、郑顺、常鹏等几人外,还有从各州郡选拔上来的读书人。
此外,韩端的二表兄刘泽和妻兄孔均也被他安排进了秘书监。
刘泽跟着韩端的时日已经不短,对此等情形已经习以为常,但孔均初来乍到,又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却对一应人、事都感到新奇。
特别是韩端坐在上首镇定自若地发号施令,而下首将领无不俯首听令,这一幕看得他既羡慕又有些许嫉妒。
用汉高祖刘邦的话来说,就是:大丈夫当如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