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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2章 书剑恩仇录(8)(2 / 2)

这一来,几个行家全知他身怀绝技,是有意跟这几个公人为难了。李沅芷本来在为书生担忧,怕他受公差欺侮,待见他竟会点穴,还在装腔作势,只看得眉飞色舞,好不有兴。

使软鞭的公差惊叫:“师叔,这点子怕也是红花会的!”使剑和使鬼头刀的连忙退出几步。那使怀杖的公差韩春霖软倒在地,动弹不得,使软鞭的将他拉在一边。使剑的公差向书生道:“你是红花会的?”言语中颇有忌惮之意。

那书生哈哈一笑,道:“做公差的耳目真灵,这碗饭倒也不是白吃的,知道红花会中有区区在下这号人物。常言道:光棍眼,赛夹剪。果然是有点道理。在下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姓余名鱼同。余者,人未之余。鱼者,混水摸鱼之鱼也。同者,君子和而不同之同,非破铜烂铁之铜也。在下是红花会中一个小脚色,坐的是第十四把交椅。”他把笛子扬了一扬,道:“你们不识得这家伙么?”使剑的道:“啊,你是金笛秀才!”

那书生道:“不敢,正是区区。阁下手持宝剑,青光闪闪,獐头鼠目,一表非凡,想必是北京大名鼎鼎的捕头胡国栋了。听说你早已告老收山,怎么又干起这调调儿来啦?”使剑的哼了一声道:“你眼光也不错啊!你是红花会的,这官司跟我打了吧!”话毕手扬,剑走轻灵,挺剑刺出,刚中带柔,劲道颇足。

胡国栋是北京名捕头,手下所破大案、所杀大盗不计其数,自知积下怨家太多,几年前已然告老。那使软鞭的是他师侄冯辉,这次奉命协同大内侍卫捉拿红花会的要犯,自知本领不济,千恳万求,请了他来相助一臂。使鬼头刀的蒋天寿,使怀杖的韩春霖,都是兰州的捕快。捕快武功虽然不高,追寻犯人的本领却胜过了御前侍卫。

当下余鱼同施展金笛,和三名公差斗在一起。他的金笛有时当铁鞭使,有时当判官趣÷阁用,有时招数中更夹杂着剑法,胡国栋等三人一时竟闹了个手忙足乱。陆菲青和李沅芷只看得几招之后,不由得面面相觑。李沅芷道:“是柔云剑法。”陆菲青点点头,暗想:“柔云剑是本门独得之秘,他既是红花会中人,那么是大师兄的徒弟了。”

陆菲青师兄弟三人,他居中老二,大师兄马真,师弟张召重便是昨晚李沅芷与之动手过招的“张大人”。这张召重天份甚高,用功又勤,师兄弟中倒以他武功最强,只是热中功名利禄,投身朝廷,此人办事卖力,这些年来青云直上,已升到御林军骁骑营佐领之职。陆菲青当年早与他划地绝交,昨晚见了他的招式,别来十余年,此人百尺竿头,又进一步,实是非同小可。这一晚回思昔日师门学艺的往事,感慨万千,不意今日又见了一个技出同传的后进少年。

他猜想余鱼同是师兄马真之徒,果然所料不错。余鱼同乃江南望族子弟,中过秀才。他父亲因和一家豪门争一块坟地,官司打得倾家荡产,又被豪门借故陷害,瘐死狱中。余鱼同伤痛出走,得遇机缘,拜马真为师,弃文习武,回来刺死了土豪,从此亡命江湖,后来入了红花会。他为人机警灵巧,多识各地乡谈,在会中职使联络四方,刺探讯息。这次奉命赴洛阳办事,并不知文泰来夫妇途中遇敌、在这店里养伤,原拟吃些点心便冒雨东行,却听胡国栋等口口声声要捉拿红花会中人,便即挺身而出。骆冰隔窗闻笛,却知是十四弟到了。

余鱼同以一敌三,打得难解难分。镖行中人闻声齐出,站在一旁看热闹。童兆和大声道:“要是我啊,留下两个招呼小子,另一个就用弹子打。”他见冯辉背负弹弓,便提醒一句。冯辉一听不错,退出战团,跳上桌子,拉起弹弓,叭叭叭,一阵弹子向余鱼同打去。

余鱼同连连闪避,又要招架刀剑,顿处下风,数合过后,胡国栋长剑与蒋天寿的鬼头刀同时攻到,余鱼同挥金笛将刀挡开,胡国栋的剑尖却在他长衫上刺了一洞。余鱼同一呆,面颊上中了一弹,吃痛之下,手脚更慢。胡国栋与蒋天寿攻得越紧。蒋天寿武功平平,胡国栋却剑法老辣,算得是公门中一把好手。余鱼同手中金笛只有招架,已递不出招去。童兆和在一旁得意:“听童大爷的话包你没错。喂,你这小子别打啦,扔下笛子,磕头求饶,脱裤子挨板子吧!”

余鱼同技艺得自名门真传,虽危不乱,激斗之中,忽骈左手两指,直向胡国栋乳下穴道点去。胡国栋疾退两步。余鱼同两指变掌,在蒋天寿脸前虚晃假劈,待对方举刀挡格,手掌故意迟迟缩回。蒋天寿看出有便宜可占,鬼头刀变守为攻,直削过去。余鱼同左掌将敌人兵刃诱过,金笛横击,正中敌腰。蒋天寿大哼一声,痛得蹲了下去。余鱼同待要赶打,胡国栋迎剑架住。冯辉一阵弹子,又把他挡住了。

蒋天寿顺了口气,强忍痛楚,咬紧牙关,站起来溜到余鱼同背后,乘他前顾长剑、侧避弹子之际,使尽平生之力,鬼头刀“开天辟地”,向他后脑砍落,这一招攻其无备,实难躲避。那知刀锋堪堪砍到敌人顶心,腕上突然奇痛,兵刃拿捏不住,跌落在地,一呆之下,胸口又中了一柄飞刀,当场气绝。

余鱼同回过头来,只见骆冰左手扶桌,站在身后,右手拿着一柄飞刀,纤指执白刃,如持鲜花枝,俊目流眄,樱唇含笑,举手毙敌,浑若无事,说不尽的妩媚可喜。他一见之下,胸口一热,精神大振,金笛舞起一团黄光,大叫:“四嫂,把打弹弓的鹰爪先废了。”

骆冰微微一笑,飞刀出手。冯辉听得叫声,忙转身迎敌,只见明晃晃的一把柳叶钢刀已迎胸飞来,风劲势急,忙举弹弓挡架,啪的一声,弓脊立断,飞刀余势未衰,又将他手背削破。冯辉大骇,狂叫:“师叔,风紧扯呼!”转身就走。胡国栋唰唰两剑,把余鱼同逼退两步,将软倒在地的韩春霖背起,冯辉挥鞭断后,冲向店门。

余鱼同见公差逃走,也不追赶,将笛子举到嘴边。李沅芷心想这人真是好整以暇,这当口还吹笛呢。谁知他这次并非横吹,而是向吹洞箫般直吹,只见他一鼓气,一枝小箭从金笛中飞将出来。冯辉低头闪避,小箭钉在韩春霖臀上,痛得他哇哇大叫。

余鱼同转身道:“四哥呢?”骆冰道:“跟我来。”她腿上受伤,撑了根门闩当拐杖,引路进房。余鱼同从地下拾起一把飞刀交还骆冰,问道:“四嫂怎么受了伤,不碍事么?”

那边胡国栋背了韩春霖窜出,生怕敌人追来,鼓足了劲往店门奔去,刚出门口,外面进来一人,登时撞个满怀。胡国栋数十年功夫,下盘扎得坚实异常,那知被进来这人轻轻一碰,竟收不住脚,连连退出几步,把韩春霖脱手抛在地下,才没跌倒。这一下韩春霖可惨了,那枝小箭在地上一撞,连箭羽没入肉里。

胡国栋一抬头,见进来的是骁骑营佐领张召重,转怒为喜,将已到嘴边的一句粗话缩回肚里,忙请了个安,说道:“张大人,小的不中用,一个兄弟让点子废了,这个又给点了穴道。”张召重“唔”了一声,左手一把将韩春霖提起,右手在他腰里一捏,腿上一拍,就把他闭住的血脉解开了,问道:“点子跑了?”胡国栋道:“还在店里呢。”张召重哼了一声道:“胆子倒不小,杀官拒捕,还大模大样的住店。”一边说话一边走进院子。冯辉一指文泰来的店房,道:“张大人,点子在那里。”手持软鞭,当先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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