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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雪山(1)(1 / 2)

陈清禾从小就是个顽劣蛋,在大院那帮孩子里,带头干坏事没少他的份。

陈家往上数几辈,都是拿刀弄枪,上战场杀敌的功臣。骁勇世家的名号,是真正刻在了陈家牌匾上。陈清禾骨子里就有一股煞气,小时候掏马蜂窝,长大点了,就逮人干架那叫一个嚣张凌厉。

陈自俨的心脏病,就是被他给这么活生生气出来的。

2009年,陈清禾犯了一件错事儿。

彼时的他正在军校上学,和系里一男生结了梁子。那男生叫晏飞,人如其名,是个能飞天的烈货。祖籍沈阳,也是高官家出来的公子哥。

一山容不下二虎,陈清禾和他平日没少明争暗斗。

军校这种地儿,大多是沾亲带故,有点门道和后路的人,也有一部分,是寒门奋读,从穷乡僻壤里破土而出的苦孩子。

那日,晏飞和狐朋狗友,把班上一穷酸胆小的男生给堵在了男厕里,一口一句穷鬼又骂又推搡,男生老实巴交,只得默默受着不吭声。

后来话越骂越难听,甚至逼他喝厕所水,几个大高个把矮豆芽眼见着就要摁倒在地上。

在最里边茅坑拉|屎的陈清禾,就这么吊儿郎当地推门出来了。

后来的事不难想象,俩人本就有过节,这次算是豁开了口子,谁也没给谁留脸面。

晏飞人多仗势,陈清禾一身腱子肉也不是白练的。

最后双方伤亡惨重,陈清禾猛虎上头,打红了眼睛,操起拖把屈起膝盖,往上一折,用断截的木棍往晏飞脑门心上狠狠一砸。

晏飞当场就厥了过去。

顿了几秒,暗色的血一道道地往下坠。

这事儿闹得挺大,校方说要严肃处理,在调查情况的时候,双方各执一词,陈清禾将情况如实说明,晏飞却说是陈清禾无缘无故动手打人。

当目光都落向挨欺负的“矮豆芽”男生时。

他低着头,蹲在墙角,满脸怯色,低着声音说:“晏飞没有为难我。”

此话一出,陈清禾走过来对着他肩膀就是一脚,“老子瞎了眼!”

晏飞缠着一脑的绷带,暗藏得意地笑。

陈清禾本该是要被记大过,但陈家声名赫赫,尤其老爷子陈自俨,那可是国典能上天|安门的人物。

校方便要其写份检讨,再道个歉就算完事儿。

陈清禾哪吃得下这份憋屈,摔了教务科的门,拽啦吧唧地走了。

这事情,成功把陈自俨气得心脏病再次发作,差点没蹬腿呜呼。

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要陈清禾滚蛋。

陈清禾答应了,滚了。

但滚的不是蛋,而是滚去了国境之北。

陈清禾也不知跟老爷子斗气,还是跟自己置气,报了名儿,离家有多远就走多远。

他骨子里有股匪气,绝不受任何委屈。

走前的一晚,跑回军校,找到脑门刚拆线的晏飞,反手就是一不锈钢开水瓶子,再次把人的脑袋给开了瓢。

晏飞哀声痛叫,陈清禾笑得寒森,蹲下来对他说了一句话。

“陈大爷,永远是你大爷!”

陈清禾活得热烈,走得潇洒。

一走,就是两年。

———

2011年冬,这一年的哈尔滨,风雪冰灾堪称近年最重。

一夜雪落,驻地的大门都给堵了半边。六点不到,泱泱人头已经开始清扫路面了。

零下的温度,陈清禾脱了军棉袄,裹着一件灰色羊绒衫就开始干活。边干边吆喝,

“陈朝!带一队人去清扫排水岭!”

“是!”

“二蛋,你负责松岗!”

“是!”

这时,一道厚实的男中音,“陈清禾。”

“到!”

听见召唤,陈清禾放下扫把,立正稍息,昂首抬头站得十分标正。

叫他的是徐连长,吩咐道:“你带人去307标地处,务必帮助百姓清扫积雪,将灾害损失降到最低。”

“是!”

307标地附近百姓多,这片区的农田都集中在这里。

陈清禾隶属的野战队,干这种效率活最合适,天气预报说连日都有暴雪,他们得赶在断黑前,把稻草铺在田埂上,以防土地冻伤。

“哥,搭把手。”何正扛过一大摞稻草,人都给压没了。

陈清禾给他借了把力,帮着把草卸下,这冷风一吹,两个人呼出的气都是冰渣子。

“歇会,哥,给。”何正哆着手,给他递了个微热的土豆,这也是今天的午饭了。

陈清禾起身,围着田地看了一圈,放了心,才回来吃土豆。

土豆是柴火烤的,够香。但冷得快,所以陈清禾几口就塞进了嘴巴。

“哎对了哥,听上头说,明天有个什么新闻组会来咱们这儿拍啥纪录片。”何正嘿嘿憨笑,“是拍广告吗?能不能上电视啊?”

陈清禾拧开水盖,灌了一大口,“出息。”

“要是能上电视,我爹妈就能看见我了。”何正搓了搓手,望着又开始飘雪的天,“我都一年没回过家了。”

陈清禾这回倒没再数落他,把瓶盖拧紧了,说:“起来,接着干活。”

这儿纬度高,天黑来得快。四点的时候,任务就到了收尾阶段,五点不到,天色已经灰蒙,风也更猛烈了,陈清禾瞅着风向和天色,暴雪恐怕会比预报来得更快。

“收队!”一声命下,队伍迅速集合,规整有素地依次上车。

陈清禾和何正的皮卡车是最后一个走。从这儿回驻地有三十公里,绕着崎岖雪路就更慢了。

驶出村庄,天便完全黑了下去,跟块沉重幕布,压着风雪欲来。

顺利开着,何正突然说:“哥,快看,前边是不是有人?”

陈清禾没说话,眯缝了双眼,他也注意到了。

一公里远处,似乎有辆停着的面包车,而车顶上,站着一人正冲他们奋力摇手。

“减慢速度。”陈清禾提醒,开近了,也看清了,是车坏在路上了。

刚停稳,那人就跑了过来,喘着气攀着他们的车窗,“哟,解放军!”

陈清禾他们一身军装,给困境人群一种莫名的安定力量。

“我们车坏路上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帮帮我们吧。”

那人一脸哀求,陈清禾和何正很快下车,何正去后边拿修车工具,陈清禾走向前探看情况。

九座的面包车,后排座位都放倒了,放了几个大箱子,副驾上还坐着一个人。

女的。

长发束在帽子里,帽子上吊着俩绒球,听见动静,她回头,和陈清禾视线对上。

天虽暗,但雪光蹭亮,折在车窗玻璃上,借着这道光,这姑娘的眼睛,跟水光轻轻荡一样。

陈清禾面不改色,回头跟司机说:“车空出来,先坐我们的车,这车内胎坏了,我们的备用胎型号对不上。”他又伸手,试了下飘下来的雪片密度,眯眼道:“暴雪天不安全,快。”

“哎!好好好!”对方司机赶紧招呼车里的人,“霍歆。”

“来了。”

陈清禾侧头瞄了眼,只见那女孩儿一身白色棉袄,围巾遮了半边脸,就露出眼睛,跟小狐狸似的。

陈清禾刚准备转身,那司机特不好意思地说:“同志,能不能先去,先去……”

“去吧。”陈清禾自然明白,很快,又把人叫住,“等会。”

这里是深山区,野兽危险。虽然冰天寒冷,但也保不齐出意外。

陈清禾让何正跟着,有个照应。

人一走,就只剩下他和霍歆了。

陈清禾随意问:“来玩儿的?”

霍歆没当即回答,而是欲言又止。

“车上等吧,外头冷。”陈清禾刚迈一步。

霍歆憋得不行了,小声说了句话。

陈清禾没听清,侧头看她,“什么?”

这姑娘小小一只,站在空旷山野里,跟白兔子似的,她看着陈清禾,沉了沉气,大声,“我也想上厕所!”

陈清禾一愣,脑子没转过来,指着右边儿,“去吧。”

“我害怕。”开了个头,后面的就流畅了,霍歆说:“我也怕怪兽。”

陈清禾嗤的一声,乐了,“我还奥特曼呢。”

霍歆才发现,她把野兽说成了怪兽,但也差不多,她看向陈清禾,眼巴巴的。

那意思很明显——我也需要一个警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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