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地僧说自己已在藏经阁中呆了四十多年时,那人忽地一愣。
他的脸上虽戴着黑色布巾,蒙住脸庞,未见表情,然而其双目中依然透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你......我初来的时候,你就知道了?我怎从未瞧见过你?”
扫地僧叹道:“你全副精神贯注在武学典籍之上,心无旁鹜,自然瞧不见我。你第一晚来阁中借阅的,是一本《无相劫指谱》。”
“第二次来,又借走一本《善勇猛拳法》。当时我暗暗叹息,又在其旁处,放了一部《法华经》、一部《杂阿含经》,只盼施主你能借了去,研读参悟。不料施主沉迷于武学,于正宗佛法置之不理。找到一册《伏魔杖法》,便又欢欣鼓舞而去。”
那人听得之后,背上冷汗直冒,他心知这扫地僧将他这些年来取走的绝技讲得俱是准的,不禁问道:“你们今日在此是专程等我来的?”
无崖子微笑道:“只怕你还没有这资格。”
那人听后,细细一思,也不生恼怒。
他自问武功已是当世第一流,天下少有人能与之匹敌,但眼前的这三位高手,武功确确实实都不低于他,甚至在他之上。
需要这三人设下埋伏,同时出击的,天下大概的确是没有谁配得上了。
扫地僧道:“我们在此参悟禅理,修通佛法,若是你也有意,自可一同论经。”
那人眼色变幻不停,看了看李不负和无崖子,显是心存疑虑,答道:“多谢高僧好意。在下还有要务在身,不便多陪了。”
李不负讥笑道:“你来藏经阁偷经书时,怎没想到过有什么要务在身?”
在出手之前,李不负本以为这人会是慕容博、鸠摩智中的一人,不过见到之后,观其身形,却知不是,但也对其没什么好感,于是随口讥讽了一句。
那人深深地盯了李不负一眼,从鼻子间里哼了一声,却不多言,便欲离去。
李不负被这眼神一盯,便道:“你连名姓与面容也不留下,日后若是无声无息,寻我报复,我岂非难以提防?”
那人怒道:“我今日得你们所放,怎会再寻报复?你莫以......我岂是那等小人?”
李不负哈哈一笑道:“你想说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不是?哈哈哈,以小人之心,行小人之事,那其实也光明磊落的很!更何况,你明明是位罕逢的高手,又与我们过了招,若连姓名都不留下,那是十分无礼之举了。”
那人二话不说,抬手将蒙面布揭下,露出一张方面虬髯,威武异常的脸,厉声道:“你可瞧清楚了么?!”
李不负“咦”了一声,他却觉得这张脸甚是眼熟。
而李不负一直盯着那人瞧,那人亦问道:“你瞧我作甚么?”
“你和萧峰是什么关系?”
李不负忽然问了这么一句话。
他正是瞧得,此人的长相和萧峰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除了面带风霜,略显苍老以外,其余五官眼鼻,皆是类同。
那人道:“鄙名远山,峰儿正是我独子,你识得他?”
李不负更是惊讶,问道:“我是他的结拜弟兄!难道你是萧峰大哥的爹?他爹不是在三十年前便死在雁门关外了么?”
萧远山这下才真正地看了李不负一眼,讶异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名动武林的李不负。峰儿有你这结拜弟兄,那也算很好了。”
他转而叹道:“当年雁门关外一战,实有隐情,一言难尽。此事正是与少林有莫大的关联!”
萧远山顿了顿,又道:“也罢。你看来与少林也有渊源,我与你讲一讲个中缘故,日后若我与峰儿与少林相斗起来,你也好有个打算。”
无崖子见扫地僧没有打断萧远山,便也耐心听了下去。
——萧远山本是辽国军中的高官,他当初携着妻儿,回家省亲,途径雁门关时却被一行大宋的武林高手阻击。他一人大战众多大宋高手,虽战而胜之,然而妻子却被杀。
——他一念心死,留下遗字,决心跳崖自尽,谁知带着爱妻尸体跳下悬崖后,却被一株树截住身躯,未得身亡;只不过再等回转,儿子却已不见,乃是被别人收养去了。
——后来他活下来后,想要报此大仇,于是潜入藏经阁中,偷学绝技,一边习练武艺,一边调查当年事件的真相。
萧远山道:“我在辽国时,向来致力于大宋与大辽二国和平,想不到有人误信谗言,认为我要去谋夺少林藏经阁的武学典籍,因而阻击于我!我一心求和,最终妻子却死在乱刀之下,怎能让我吞下这口恶气?!”
李不负问道:“这些年来,你可查清楚那些凶手是谁了么?”
萧远山冷笑道:“其中凶手恶人自有不少,有你在聚贤庄交过手的谭公谭婆,赵钱孙等人;还有丐帮帮主汪剑通等等江湖名宿!这些人心狠手辣,还试图在聚贤庄围剿峰儿,还好我也在旁,出手救走了他!”
那个在聚贤庄救走萧峰的神秘人原来正是他父亲!
李不负问道:“他们既说你是为了少林藏经而来,少林寺难道没有高手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