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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2 / 2)

这位名字里有个“抚”字的明军将领,认定自己生来就是一个当官的好材料。不过,他安抚人心的手段却是皮鞭和棍棒。如果不是因为其中有一人体质太差,被他失手当场打死,真不知会如何收场。民夫的亲友们前来哭求,他连看都不正眼看一眼,也让部下挥动皮鞭和棍棒好一顿安抚,这才驱散离去。

完事后,他得意的对陈继盛和姚与贤吹嘘道:“调教,须得用心调教!不然就无法使唤——尤其这些刁民,个个都是贱骨头,杀一方能儆百!你越狠,他就越是听话老实,越不敢作非分之想。”

姚与贤恭维了他几句;陈继盛却摇摇头说:“我那位义兄,最见不得别人这样对待他的属下——您出手也太狠了点儿!……”

当时看在这人和金冠是儿女亲家的份上,姚抚民没好作认真理论。此刻民夫总头那副又臭又硬的神气劲儿,分明是在藐视他,不由得让他想起几个月来在觉华岛所遭受的冷遇和不公,立刻就把一肚子的怨气都发作了出来。

鄂本兑忍了又忍,低下头,竭力摆出一副木然的神情。这个体内流淌着蒙古人高傲、狂野血液的血性汉子,不像那些奴性十足的汉人,这已是他最恭顺的样子了,但右手手指却不听使唤的暗自弯曲,不停扭动。

下午发生的事,他离现场倒不远。但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任凭一干民夫和他们的家人如何恳求,他咬紧牙关不发一言,始终躲着没敢露面。近几天新得的民夫总头头衔,虽然为他们的秘密行动提供了方便,却也突然间使他变成了一个醒目的人物。四年前他在辽阳率部哗变,闹得动静可不算小。得益于那时的通讯技术、交通水平极度落后,整个辽东又长期处于一种敌我势力犬牙交错、真假消息虚实难辨的混乱状态,他总算勉强掩饰住了真实身份。然而如今的觉华岛上,除了金冠的所部水军和外地的商民,更增添了数量多达上万的辽东难民。这些难民们的来路尤其复杂,万一被人指认出来,不仅汗王和四贝勒的计划要泡汤,他和众多兄弟恐怕也都难逃一死。所以,他总是极力避免在人多的场合抛头露面,尽可能不去招摇。

“抚民兄息怒,抚民兄息怒!我义兄初来乍到,还不熟悉民夫们的情况。都怪兄弟失察,调教无方,兄弟一定改、一定改!……”

陈继盛知道这人还在记恨自己下午的话,唱曲的好心情顿然化为乌有。他赶忙陪出笑脸,连连拱手道歉。

本来也不是多大点事儿,换做旁人,一定顺坡下驴,见好就收了。可偏偏姚抚民是那种生冷不忌的人物,又成心想借着这件事来立威,怎肯善罢甘休?别人越是让他,他就越发不依不饶。

“他妈的,老子当了这么多年兵,看得比谁都清楚。国家大事就坏在你们这群窝囊废手里!老子怎么教导你们的?鞑子无孔不入,稍不留神便会钻我们空子,任何小小的放松都能铸成大错。这岛上数万军民的性命,全指着这条冰濠才能保全。你们吃着国家的粮食,就该为国家卖命,就得任凭老子差遣!你这狗日的还别不信,冰濠若再有半点差池,看老子不亲手宰了你!”

鄂本兑倒也罢了,众人都听出他这话里指桑骂槐,心中隐隐不快。陈继盛更是不知所措,只好求助地看着金冠。

“够了!”金冠气愤地吼了一嗓子,这声音很响,把所有的人都给吓了一跳。他那英俊的面容一时变得很难看,目光游移不定,不住打量着小个子。他努力调整着情绪,厌恶、愤怒、轻蔑、嘲弄,各种心情从眼中一闪而过,末了,还是倨傲地冷笑一声,“哼哼!所谓‘打狗还须看主人脸色’,曼靖先生是我请来的民夫总教习,纵有万般不是,也该由我出面,还轮不到你姚老弟指手画脚,在此多管闲事吧!”

“多管闲事?嘿嘿,我多管闲事!”姚抚民没有想到,一向抱着息事宁人态度的金冠,竟会为袒护这个卑贱的蒙古民夫而不惜翻脸。他脸涨得通红,指着自己的鼻子,弄出一种很夸张的表情看着众人;大家纷纷把脸转开,有人还幸灾乐祸地斜了他一眼,好像在说,“活该,让你蹬鼻子上脸!”

这已不是第一次在觉华岛碰钉子了!顿时,愤懑、羞辱、无地自容,诸般情绪一股脑涌上心头,他把脚一跺,负气道:“好!好!你有理,你厉害,我、我,我不管了!……”说着,回身就要往自己的营房去。

眼看精心安排的这一出隔海观战就要不欢而散,金冠向姚与贤、陈继盛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很不情愿的走过去,又把垂头丧气的姚抚民给劝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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