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旷野寂静。几匹快马从紧邻觉华岛的海边，由东南向西北，向着灰山的方向一路驰行。马上之人身形矫健，前面三个身穿蒙古战袍，后面两人却是汉人装束。马蹄子很有节奏地敲打在冻土上，蹄声得得，播洒出一串串悦耳的銮铃声。
“梁兄弟此行功劳不小，等待会儿贝勒爷见了你，不知该怎么高兴呢……”说话的汉人正是那个正白旗汉军营的军官，专门负责收集、刺探情报的张明远。
“哪里！这还不是多亏贝勒爷和佐领哥哥神机妙算？小弟跟鄂本兑大哥不过是顺手牵羊，跑跑腿儿而已。等夺了觉华岛，头功还得是佐领哥哥的！”姓梁的汉人嘴里连声客气着，一边吃力地驾驭着坐骑。此人身材瘦小，骑在一匹高大的蒙古战马上，像猴子骑羊似地看去很是滑稽。他虽然身子灵巧，可骑术却显然生疏，骑着骑着不觉就落在后面，张明远和前面的三个蒙古人时不时要控马等他一下。
为首那个蒙古人很不高兴地用鼻孔轻“哼”了一声，操着流利的汉语回头斥道：“汉人就爱吹牛！觉华岛还没到手，你们就得意忘形，瞎高兴什么？”
这人约有三十多岁，低矮粗壮，结实得像个石头墩子。两道板刷眉，一张团饼子脸，扁扁的鼻梁，两眼之间眼距很宽，脸上布满横肉，神态十分骄横。他叫武讷格，现为三等副将，也在正白旗麾下。
姓梁那人吐了吐舌头，冲着武讷格强壮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张明远却冷冷一笑，毫不客气地高声讥讽道：“对呀！蒙古人有本事，从来不吹牛！可攻打宁远城没你们的份儿，夺取觉华岛这一仗总该着轮到你们上了吧，哼哼！到头来还得跟在我们这些爱吹牛的汉人屁股后面凑凑热闹！”
“你！……”武讷格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若论年纪，他比张明远要年长；论官职，对方也只是一个佐领，比他这个独挡一面的三等副将差很多。但眼前这小子是四贝勒的红人，而且他还听人说起过，汗王曾有意将心爱的阿达格格许配给这个汉人为妻，那么这小子极有可能攀龙附凤，成为人人眼红、前程远大的额附；再说，攻取觉华岛确实也离不了此人的相助。只好斜了对方一眼，强忍着没有发作，在心里恨道：“呸！他娘的小白脸，没有一个好心眼！”
一行人再不作声，催马继续赶路。不多时，宁远城外西南方的灰山从夜幕中探出了巍峨的黑影，大家松了口气。这里距离代善、皇太极的老营――灰山半山腰上的小龙宫寺已经不远了。
霍地，就听得一声响亮的呼哨，猛然间一队骑兵形如鬼魅，悄无声息从暗处窜到了眼前，或弯弓搭箭、或手持明晃晃的刀枪，恶狠狠地拦住去路。把他们吓了一跳。
武讷格惯走夜路，立刻就从服色上识别出这是镶白旗伏路警戒的人马，他勒住马，扬起手示意大家停下不要乱动，一边对答口令。为首的八旗兵认明他们的身份后，赶忙让出道路。
“喂，伙计！怎么样？宁远城到手了吧！”武讷格叫住那人，两眼放光，喜滋滋地问道。
“嗐！可别提了，这回咱八旗算是碰上硬茬了。他奶奶的！袁蛮子的大炮太狠了，狗日的前锋营全是一些不要命的疯子……惨哪！各旗都乱成一锅粥了，这会儿所有的参领、佐领们都跑小龙宫寺去了，非要找大贝勒、四贝勒讨个说法不可！……”小头目冷得不住地抽擤着鼻子，他凶狠地瞪了张明远和姓梁汉子一眼，朝武讷格摆了摆手，就带着伏路巡哨的人马躲入避风的暗处去了。
武讷格和张明远对视着，不觉暗暗心惊。他们两人虽然也是正白旗，但都没有参加今天傍晚打响的这场攻城战，而是被派去执行另一项重要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