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冠不再理睬姚抚民,带着歉意,朝鄂本兑笑了笑;转过身,用手指点着对岸的关山,神情得意地提起了往事。
“我早就说过,你们都太小看元素这人了,可你们总是不信!虽说我跟他接触也不多,但复宇和咱们一起共过事,对他,我却是一百二十分的了解。嘿嘿!这黑厮,若论打仗,那是真有本事!可这浑小子一身的臭毛病,脾气劣、性子犟,嫉恶如仇,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为此,也没少招我厌烦。再瞧瞧他手下那些三分像兵七分似匪的弟兄,好家伙!天是老大他们是老二,横得连鬼神都不认!你们可都没想过吧,就这么一帮狂妄自大、无法无天的家伙,却被一个人统统全给摆平了,独此一人——连老督师都不行!就凭这一点,我认定这个南蛮子非同小可,迟早必会一鸣惊人。今天怎么样?呵呵!你们还怪我吗?”
鄂本兑淡然一笑,表示不会介意姚抚民的辱骂。听到“元素”两字时心中一动,马上便伸长了耳朵倾听他们对话,脸上却装作毫无兴趣的样子。
早先他参加的也是大明水军,“壬辰之役”后,随着朝廷对援朝将士的裁、撤、并、转,又被划拨到辽东镇的陆军,这一呆就是二十多年。多年的戎马生涯,让他深知火器的威力。金冠说得没错,八旗兵对宁远城的围攻注定占不到便宜,汗王的大军肯定正被袁蛮子的炮火狂轰猛揍着。每念及此,西洋大炮的轰鸣便会让他身子微震,心头隐痛。他把梁满仓和另外两名细作派往密道时,金冠等人还没有前来观战。这会儿,他就像只被堵进风箱里的耗子,焦虑不安却又无计可施,只能默默忍受着一下接一下的击打,暗暗祈祷佛祖保佑梁兄弟能从密道尽早返回对岸。
“大哥就是大哥,深谋远虑,就是比兄弟们想得周全!”
“谁舍得走!好歹咱在这里也是几年了,能把一座荒岛变成今天这般模样,那该多不容易?可上头说撤就撤,全然不顾弟兄们这些年来的辛苦!妈的,也不知是哪个王八犊子生出的好主意!”
“可不是,一看到那些个背井离乡的难民我就窝火,就像被人家戳着脊梁骨骂——养活你们干嘛用呢,好端端的家,说没可就没了……。唉!不是自己的儿女不心疼啊!”
“哈哈,幸好国家还有九千岁他老人家主持公道!”金冠说着,朝北京城的方向恭敬地拱了拱手,“不然的话,胳膊拧不过大腿。到头来,非但觉华岛不可久留,就连元素这会儿,怕是也早吃锦衣卫缇骑拿入京城了!”
“真想不到,读书人能这么有种!袁道台不仅敢于违令,还就真凭一座孤城跟鞑子大军干上了,瞧这炮打的!”
“如今是臬台了!”金冠眉飞色舞地予以更正,一边还忍不住摩nong起几根手指,做出数弄大明宝钞的动作,“元素这人好是好,可就是一根筋,只晓得意气用事!他这种人,终归也弄不明白:这年头,亲娘老子也不顶用,干什么事都得凭这个!这个……。”
“可不!咱们不惜血本,帮了他这么大的忙,连裤衩都他娘要当了。大哥!等打完仗,得让袁臬台好好谢谢咱们。”
“呵呵,谢不谢的也不必放在心上!如今风雨同舟,还是先打退鞑子才是。只要觉华岛得以保全,花再多钱也值啊!”
他们旁若无人地说着,毫不避讳花钱买通、贿赂魏忠贤的事情。这一来是因为九千岁的势力实在太大,就连接替孙承宗职位的兵部尚书高第都出自其门下,姚抚民充其量只能算作“阉党”的一名小喽啰,对此绝不敢有所非议;二来也正如他说的那样,这年头的大明天朝,金钱是通行证,权力则为保hu伞,腐败已经蔓延成为一种可以无视道德与法律,司空见惯、上行下效的成功捷径,收受贿赂、拉关系是官场公开或半公开的普遍现象,离开钱、没有关系那的确是一事无成、寸步难行,不但无人会质疑这种作法有何不妥,反倒是不这么做的人脑子才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