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和另外几个弟兄一起去觉华岛送信。我们骑着快马,一早就出发了,到了觉华岛对岸的海湾时还不到中午。可你猜怎么着?平时总有不少渔船出没、停靠的小鱼港里,却既没有一个渔民也见不到一条船只。没有船怎么能去觉华岛?我们又沿岸找寻了很远,只见海边到处都结着厚厚的冰层,白茫茫一片,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终于还是一无所获……”
“是不是天气太冷,大家都躲起来了?”
“一开始我们也是这样想的,便回头赶往渔村,想找个人问问明白再说。可进村一看,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村子里空无一人,值钱的东西和牲畜都被人弄走了……”
“啊,我明白了!村子里的人也学咱们宁远,早就撤走了!”
“可不,算你猜着了!后来我才知道,沿岸的所有渔民、船只早就被金参将的水兵都弄到觉华岛去了。这一来不仅鞑子兵无船可用,连我们也去不成觉华岛了,完不成大人交待的差事回去肯定要挨骂呀!我们不死心,重又来到海边。最后还是我胆子大,拽上一个和我一样会水的弟兄,很小心地踩着冰层往岛子走。走啊走!也不知走了多远,直到看得见冰层下的海水了,我俩怕掉到冰窟窿里,再也不敢动了。可是抬眼一看,中间隔着大海,觉华岛还离着十万八千里呢!”
“那后来呢!”
“我们只好冲着岛子又是摇手又是高喊,也不知过了多久,运气还真不错,终于有一只巡哨的哨船发现了我们,驶到了我们身前。”
“那你为什么不跟去见我叔叔呢?”
“你听我把话说完嘛!虽然哨船离我们很近,可中间还有薄冰靠不过来,足有--”他伸手想比,又找不到可比的东西,挠挠耳根,很得意地说,“足有两个房子那么长的距离,我们也是干着急上不去。这可怎么办呢?我灵机一动,取过手边的弓箭,将书信系在箭杆上,瞄得准准的,‘嗖’的一下子就射到了船上。信就这么送过去了,撑船的大哥大叔们全都夸我箭射的不赖!”
“你都会射箭了!阿立哥,我也想学!你教教我成不成,成不成嘛!”金婉儿的眼神迅速由惊讶变得羡慕,顾不得打听觉华岛,扯住罗立的衣袖,噘着嘴不住地央告。
“好吧!好吧!谁让我们是好朋友呢,等打跑了鞑子,改天我一定教你!”罗立像个大哥哥一样承许着,心里高兴,接着吹嘘道,“婉儿妹妹!你可别小看我,我不光会射箭,还会放西洋大炮呢!喏,就像刚才彭大哥那样,‘轰!’,可来劲儿呢!”
金婉儿松开手,叹了口气,垂下长长的睫毛,幽幽地说:“可惜我是女孩儿,只能跟着我爹救救人、治治伤……要不,我一准跟你一样上阵杀敌!
罗立脑海里浮现出他俩幼年时一起爬树、上房、掏麻雀、逮蜻蜓、放风筝等等诸多经历,那时的金婉儿像个男孩子一样顽皮淘气,勇气之大常常让他这个在南方长大的孩子都自愧不如。抬手去安慰她,手伸到一半,发觉不对又赶忙收住,想了想,认真劝道:“婉儿!你们可是中医世家,打仗时谁没个三长两短呢!能有你们在,我们上阵时就更不怕了!”
金婉儿点点头,忽然有些忸怩,飞快地从脖子上摘下一个物事,塞进罗立手中,小声说:“这是别人送我的……能避灾免祸。阿立哥!你戴上它就不用怕鞑子兵伤到你了……”话没说完,扭头就跑上楼去了。
罗立摊开手掌,原来是一块翡翠琢就的观音吊坠。圣像神态慈祥,雕刻得十分精细,穿在一根红丝绦上,还带着少女的体温和一缕淡雅的芳香。他顿时心中一热,紧紧地攥在手里。
他骑上战马,刚来到街上,就看到袁崇焕的又一名亲兵急匆匆地过来,两人打了个招呼。
那人急道:“小立子!你怎么还在这里?你这孩子真不懂事,都什么时候了,办事还这么拖拖拉拉,大人都发脾气了!”一面说着,脚下不停,策马同罗立擦肩而过。
“出什么事了?”
“四王子派人来说降,大人找金亮金大掌柜,请他马上去城楼一趟……”
“――金大掌柜正在鼓楼呢!”罗立朝那人的背影嚷了一声,也加快了速度,心里却感到奇怪,“说降又不是做买卖,找金大掌柜能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