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实说来,某为你作主。”张军继续问那女人。
“贵人,饶了我家郎君吧,贱婢任凭发落。”女人跪直了身体,一个头磕在张军面前。
“他欲卖你,又殴打在前,你还要帮他说话?”张军有点意外。
“贵人,是贱婢命不好,怨不得郎君。”女子跪在那里垂泪。
“按说,你家道也不至于此,为何沦落?”张军扭头看了看伏在另一边已经打坏了的赌徒。屁股已经血肉横飞,屎尿都出来了。
郎中正在那给他处理伤口,人已经昏厥过去了。
大唐律法严苛,笞刑棍刑杖刑都有很多,但不是打完就不管了,都会有郎中给处理伤口:用清水洗一下,给敷些金创药。
但是事后是死是活也就靠命了。这东西也只能靠命,不感染就能挺过来,一旦感染了谁也没有办法。
“贱婢初来的时候,家中境况尚好,家翁去后,几位哥哥分置了家产,却也过得日子。
怎奈郎君不知何时沾染了赌病,初时还好,后来越赌越大,家中铺产也荒落了,一日不及一日。
家中主母也曾劝谒,但阻止不住,直至今日欲卖贱婢抵债。”
“即如此,你何必为他求情?”
“回贵人,贱婢生死由命,但家中小女尚幼。”女人又低声哭了起来。
“你当年如何被卖?”
“贵人,贱口之家艰难,男儿尚且售卖,何况女儿。贱婢很小的时候家母大人便告之了。”
这会儿也没有什么计划生育措施,孩子不是想不生就不生的,除非能忍得住。
贱口之家也是人,也要娶妻生子,只不过贱口之家因为田亩分的少,又没有任何的政治权利,是整个社会盘剥的对像,所以孩子的命运可想而知。
一般男孩还好些,若是多了卖去为奴做仆,好歹能生活,但是女孩儿就悲惨的多,被贵人买去为婢都是比较好的结果。
做妾实际上并不比做婢女好到哪里去,或者说还不如做婢女。流落到烟街柳巷其实都算是一种解脱。
“着几个人,随她去家中接了幼女,先带回府上吧。”
即然见到了,张军自然不能不管,吩咐了武怀表一句:“按市价给了钱两。”
武怀表安排了几个军士带着这女人走了,顺便通知这家人过来把赌徒抬回去。
“五哥,某知大唐律法在此,籍户在此,但未免无法忍心。”张军看了看李应右,叹了口气。
李应右也叹了口气:“国法如此。”
其实李应右根本无法理解张军这会儿的心情,做为土著,他们在这方面早就麻木了,见习惯了,更不会有任何感觉。
人要面对的最凶恶的对手永远都是人,是那种无法想像的残忍,残暴。上等人以施虐寻找快乐,获得满足感。
“赌妓两坊为国法允许,某不做评说。但纵使国法所容,也不该巧施圈套谋财害命,更不该巧取豪夺以为敛财。
就像这瓦肆之中诸娼妓,均为如何来路?可有被逼无奈?可有荼毒迫害?这些不是国法所容吧?”
“郎君所言极是,此等种种行为均为国法所不容。”
“那便查吧。本府现身兼九镇,那便从此九镇开始。即日九镇之内凡赌妓两坊均暂停营业,封户勘察。
凡两坊从业均拿到凤翔来一一问询,相互检举。某到要看看,朗朗青天之下,有多少黑暗罪恶所在。”
李应右吃了一惊,看向张军。
张军点了点头:“某意以决,去办吧。”
“郎君,此事还是斟酌一下吧?此事,此事牵扯甚大。”
“牵扯便是,某有何惧?让尔等便来寻某便是。此事从速,莫待走漏了风声。”
“诺。”
张军看了看李应右:“某知五哥所想。五哥,天下大计,首重人丁。无论工农渔商,无论官吏军卒,凤翔需要大量的人丁填充。
有太多的事需要人来做,需要更多的人来完成。某,期待那些世家大阀富贵人家么?”
不管是什么样的社会形态,也不管怎么发展,现实总是金字塔形的,要说人口,自然总是底层最多。
李应右随即就明白了张军的意思,拱了拱手:“职下愚顽了。”
张军笑了笑:“颁布本府告示,凡九镇贱口,有充军或入坊劳作者,视为良家等同,或有功绩,可消贱籍。”
李应右吸了一口凉气:“郎君,此事……怕是影响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