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琳,这箱子搬一下,送到老杨叔那边。”
“噢!好!”
随着一声吆喝,女人高高地应了一声,她望了望天空,那天还是熟悉的乌漆嘛黑,什么都看不见,只有顶上一盏昏黄的老灯摇摇晃晃照亮着视线。
陆子琳甩了甩被海风吹乱的头发,搓抹着有点冰凉的脸蛋,随后双手抓住蓝皮箱子用力一拉,修长的双臂隆起一块块硬朗的肌肉。
这箱是鱼,还在活蹦乱跳。
起初陆子琳抓着这堆鱼的时候,会被吓得手忙脚乱,最后洒得满地都是。而现在却已经习惯了,随便地用力,随便地举起来,随便地端着它们走。
这些在箱子内的鱼儿,或许知道自己的命运下场,妄图挣扎求救。偶尔有些活动激烈的,鱼尾会甩出水珠,溅到了陆子琳的鼻尖上。
一股腥味传到陆子琳的鼻尖,痒痒难受的,很不舒服。可她双手一直抓着蓝皮箱子,没有空闲腾出,她咬着冻干的嘴唇,用力地撑起箱子,将它抱下了船。
陆子琳是渔民的女儿,住在延边滨海的乡村。
她每天的工作都是随着父亲到海上打鱼三天,然后抱着一箱箱新鲜,或不新鲜的鱼儿回到码头边上贩卖。
买陆家渔船的鱼,是一个叫老杨的男人。
陆子琳把鱼搬到他那边的时候,正好看到自己的父亲也在老杨叔边上。
“爸,叔,鱼。”
“你继续去搬,爸跟老杨叔说几句话。”
陆子琳的父亲擦了擦冻霜的手指,从兜里掏了根皱巴巴的烟,这是陆子琳父亲兜里最后两根,一根分给老杨叔,一根给自己点上。
“噢。”
陆子琳点点头,刚没走出两步,便听到身后有些窸窣的讨论声。
“老陆啊,你真打算让你女儿就这样跟着你干一辈子了?”
和自己有关?陆子琳耳朵微微竖起,放缓了脚步。
“唉。”
陆父盯着手中燃起的火光,眼睛被烟熏得有点朦胧,他喉咙沙哑地说。
“不然能干什么呢?现在什么都不好做啊。”
“姑娘家家的,做什么都比在海上打鱼要好吧。而且现在渔船的鱼越来越难卖了,生意都给大船抢去了,老陆,不是我说,你这破船最后传给了女儿又能怎么样呢,这姑娘又不能一辈子都做这事。何况小琳长得也漂亮,让她早点嫁给个好人家,你也轻松。”老杨叔把烟放在嘴唇上,轻轻地抿了口烟。
这烟很呛,味儿很冲,他一直抽不惯,顺着遥远天际吹来的海风,这烟几乎是冲进喉咙,最后把嗓子熏得喉咙难受。
陆父摇了摇头,叹口气道:“我家情况你也知道,阿琼她身体不好,子浅从小也随她母亲一样多病。我这些年在海上漂了那么久,也落得一身是小毛病,正常人家的小伙子,谁会娶个姑娘带仨拖油瓶啊?要不是子琳孝顺,肯陪我出海打渔,不然你看我这老骨头,还怎么在海上走?”
老杨叔长叹一口气,那烟从他鼻子和嘴巴里呼出。
“当年的江里海鱼,不在咯。”
陆父指着老杨叔笑骂道:“什么江里海鱼,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早都过去了,变成一个为家里操心的糟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