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言彻夜难眠。
这几天经历了太多出乎意料的事,而且,濒临崩溃的大脑已无法支撑他理清思路,他平躺在结实的木板床上,抬头望着古色古香的褐黄色天花板,晨曦从被风吹起的窗帘一角漏进,短暂地闪烁在眼中。
像是被石子或是其他细小而尖锐的东西刺伤了眼睛,疼痛感一直从眼球贯穿进大脑。苍言捂着脑袋,浑身酸痛地坐起身子,他粗粗地喘着气,等待刺痛感过去。
身边飘着淡淡的烟雾。
他侧身看去,乌汤送的烟斗还在冒白气。
乌汤说得一点都没错,吸食淡古能大大缓解他的头痛,他承认,自己就快成为这种美妙感觉的俘虏了,但情况还没糟糕到必须依赖淡古的程度,他还能坚持,比如现在——即便那一缕缕沁人心田的香气正往鼻子里钻,他还是不动如山,强打起精神躺在床上,抗拒着淡古的诱惑。
但他明白,他迟早会败在淡古上。否则,他不会在睡前将烟草点燃。他的内心有一种如脱缰野马般的期盼,希望将嘴巴对上那根贵重、光润的烟嘴,用力地吸上一口——这种内心深处的欲望在等待他的心理防线破灭,然后驱动他的身体,像忠诚的奴仆一样对淡古俯首称臣。
“哈——”他咬紧牙关。
脑中的东西在一天天变大。不知从何时起,他的颅后长出了明显的囊肿,现在触碰到会产生隐隐的疼痛,他确信再过不久,疼痛会愈演愈烈,最后挤破他的头皮,撕碎他的大脑。
他憎恨乌汤。
杀死倾莲公主后,他的欲望已得到释放,但乌汤却煞有其事地提出那样的要求。
乌汤竟然要他找到“倾莲公主”!
他不知道倾莲公主是否真的从核溶中活了下来。如果这只是乌汤的伎俩,想以此来折磨他的心灵,那乌汤已经成功了。
苍言回想起昨天傍晚去见贞诀时的场景。那位气息奄奄的巫术师听说倾莲公主没死,他断然告诉苍言,“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无论是谁,都无法逃过核溶,即便巫术师也是如此。”
可就算贞诀的答复再恳切,乌汤也失去了对他的信任。这句话或许该说得委婉点,比起贞诀,苍言更相信乌汤所说——倾莲公主还存活于世。
天下这么大,该去哪找到藏隐于人海中的公主?
苍言想弄清楚,公主究竟使用什么方法逃出生天。但在这件事上,就连乌汤也没有任何线索,他诚实地告诉苍言,自己并不知道公主用了怎样的花招。
乌汤所说的显然是真话。
如果他知道公主的逃离方法,也不会费尽心思来求助自己了。
公主的下落成了苍言魂牵梦绕的追求,成为他依旧活着的唯一动力,他明白,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他便会魂飞魄散,气绝身亡。
他能感受到,自己不过是一具靠着仅存的一点点动力行动的躯壳,他的肉体正在腐烂,精神也遭到不可逆转的破坏。
太阳已然升起,和煦的热浪拍打在坚固的石墙上,夜的寒冷一扫而空,苍言双眼无神地从床上坐起。
现在,就连睡觉都成了一种负担,他不希望把仅剩的时间浪费在休息上。阳光掠过,他像回光返照一样,精神了许多,拄着拐杖慢悠悠地离开寝宫,前往平日最长待的议事大厅。
倾莲公主会逃去什么地方?苍言觉得她不会再待在北方,可他的势力没法触及南方,除非他能攻破长江天堑。
目前来说,这也不算难事。
苍言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他加快脚步,在威严的议事大厅前看到了尹萨的身影。
尹萨很少出现于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