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舟躲藏在小巷拐角处,用从街边捡来的镜子窥视神圣大道入口的情形。
不知算不算幸运,今天正巧有一班人马打算攀登巴别塔,卫兵们正仔细核实他们的身份,糜舟听过往的行人说,这段时间的审核工作比以往更加严厉。
这其中的原因,多半和他撇不开干系。
他思考该怎么登塔,是混入工匠之间,还是趁他们疏忽之时偷偷上去?
糜舟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急切地注视巴别塔顶端,他知道沈以乐一定被关在某间屋子里,可到底是哪?他不知道,他必须一间房一间房的寻找。
他只能确定一件事——她所在的层数绝不会太低,太低的地方无法限制泽气。
他决定再观察一段时间,要知道,登上巴别塔后,他就不再是荣侠客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糜舟记住了人们等上神圣大道的全部流程,流程可谓毫无破绽,因为工匠们都相互认识,是从同一地区来到巴别塔的信徒。他没机会混入人群。
暮色已然降临。
月光倾泻下来,如液体般沿着神圣大道流淌,浓暮从四周漫起。
从巴别塔到远处的城镇,到处弥漫着一股幽深的气韵。
一队清理尸体的人正乘坐马车从神圣大道下来,马车后装着干冷冰冻的尸体,血凝固成黑色的块体,他们悄无声息地在雾色中行驶,幽幽暗暗的火烛如墓地里的鬼火,渐行渐远。
他们会把这些尸体搬运到不远的荒冢里,地面是温暖的,冰冻的尸体会慢慢解冻,尸臭会绵延一路。行人向送葬车队投以诚挚而虔诚的目光,这里装着开荒者,他们虽然已经死去,但信念将永久传承。
糜舟静静地坐在一间开设于街边的酒馆,漠然注视眼前的一切。
他想到一个更好的办法——不假扮工匠,而是假扮清尸人。
这些人都身着青紫色的长袍,在光线黯淡的巴别塔周围如幽灵般游荡,他们三三俩俩成为一队,有时,甚至只有一人拖着三、四具尸体,悠悠地从神圣大道下来,中途不会有任何卫兵阻拦,卫兵们不会轻易打扰安息的人,而清尸人就是将他们接往极乐世界的引路人。
糜舟觉得,假扮成搬尸人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他需要一个人行动,而且能不受任何人阻扰,前往任何塔层。
做好决定,他立刻开始行动。
他悄声离开酒馆,跟上那群送葬的队伍。
就在刚才,他已经看到有单独行动的清尸人,那人便是他的目标。
穿过大街小巷,队伍很快来到荒野之外。眼前是一番更为辽阔的景象,朦胧的稻田在随风摇曳,一些细小的溪水支流如白练般遍布旷野。
天上是能够发亮的昆虫——像萤火虫一样。白光射向大地,溪水开始闪烁。
送葬的队伍还在前行,那些清尸人的身影仿佛变得透明,被黯淡的光芒吞噬。远处,不舍昼夜鸣叫的昆虫顿时散去,辟开一条通往墓地的道路。
糜舟蹑手蹑脚地钻进一旁的稻田,小心拨开稻谷,跟随车队。他其实没必要这么小心,清尸人不可能感受到气息全收的糜舟,即便察觉到自己正被跟踪,他们也不会多想,最多把这一切当作贪玩孩童的乐趣。
前方,就是一片裸露在外的土地,周围用石头围砌出一道简陋的矮墙,一座座墓碑阴森地立在墓园。车队进入了,拉车的马仿佛感觉到亡魂的存在,有几只发出惊愕地嚎叫,似乎不想更进一步。
清尸人们对此习以为常,他们从马背翻下,一边用食物和抚摸安抚马屁,一边拽着缰绳继续前进。
糜舟决定就在墓园口观察,再找机会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