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感仿佛连风都能感化,旷日持久的海旅在今天抵达终点。
沈以乐站在人群中,甲板上,平日风风光光的面孔都露出不安的神色,前方就是云鹰国的领土,位列海岸左右的士兵、贵族和看热闹的人们密密麻麻像蚂蚁一样。
不远处,鹤立鸡群的马车缓缓穿过人海,肃穆的宁静笼罩这海域,只剩海水依旧拍打海岸发出动静,熹微海光闪烁不断,淡蓝色围帘散发出的微光构成了世界的背景,岸上伫立着年代久远的石砌建筑,云鹰国的人们用沈以乐从未听过的语调说话,叽叽喳喳,她听得心慌。
自己即将踏上这片未知的土地,之后能理解他们的语言吗?不安在心中扩散。
船停靠在码头,轰隆一声疲倦的巨响从水底叹出,在海上航行了一个多月,就算是船也会劳累吧。
沈以乐扶着栏杆,注视碧波荡漾。只可惜,恬静的景象并不能抚平内心焦躁。
她几天前询问了会说云鹰国语的翻译,他们告诉沈以乐,只要对月神足够虔诚、尊重,纳论的神使便会允许他们进入云鹰国。可怎样算是虔诚?他们没说;就连月神是什么,他们都没说。
沈以乐偷偷留意其他人的反应,大家都跟自己差不多,紧张不安的情绪溢于言表。随水摇晃的船和他们的心境差不多,无法平和。她感觉到人群中产生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躁动,有人企图在失败后强行闯入云鹰国。
她对此毫不意外。
在抵达的前两天,船上突然流传着如果纳论不过就会被放逐大海的传闻,不知是真是假,云鹰国的船员对此缄默不语,翻译们同样不知详情——他们并不关心这些事,因为他们相信,自己既然懂得云鹰国的语言,自然不会被神使排斥。
沈以乐望向大海。
如果被放逐大海,不让上岸,谁能活过一个季度?她自己都没把握,更何况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凡人。
“别紧张。”糜舟倒是依旧悠然自在,他走到沈以乐身旁,“你看那边,那些人,坐在轿子里的就是神使。”
“他们是从天上来的吗?”沈以乐呆呆问道。
“当然不是,‘神使’不过是一个职位,就跟护法没什么两样。”
听到关于武林的事,沈以乐产生反胃感。
“抱歉。”糜舟察觉到她的不适,立刻道歉。
“没事……是我太……”
沈以乐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太敏感?似乎说不上来,她就是不愿回忆起过去的事,想彻底与过去一刀两断,唯有这样,她才能心安理得地投奔华夏曾经的敌国——或许现在依旧是。
“出来了。”
一块巨大而结实的木板连接了甲板与码头,严阵以待的士兵们手持长矛立定两侧,防止远渡而来的外国人强行闯入云鹰国领土。
马车停在船前,显得渺小。富丽堂皇的外饰足以彰显马车主人的尊贵身份,牵车的两匹骏马各个彪悍健壮,头冠十字形的金色饰品,油光发亮的马鬃被梳得很整齐,它们一路慢悠悠地走来,得体的造型没被弄乱。
两个身着甲胄的士兵充满仪式感地拉开轿门,木台阶垫在一旁。
很快,一个高大的、身着深蓝锦绣长袍的男子从马车里走了出来。他的衣裳看上去就有相当分量,右手持着似法杖一样的金属长棍,轻敲大地,围观的云鹰国百姓马上诚恳地微微弯腰行礼。他抬起头,完美无瑕的光洁脸颊在阳光照耀下很是神圣,眉心点着一枚亮丽的红点,仿佛镶嵌了一枚红宝石。
他的出现让船上所有人屏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神圣感笼罩在众人身上,他们的灵魂仿佛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净化,连空气都变得清新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