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哥,我们应该怎么做?”李山很苦恼地问洛修。 “你想泥头车不超载,又想拉更多货,哪有这样的好事?” 洛修笑了笑,继续说:“要么公司赔钱,要么压榨骑手,你只能二选一。” “如果同行都守规矩,我们的效率肯定是最高的。” “那他们守规矩了吗?” “他们……”李山没有往下说。 他也知道期盼对手守规矩的想法太过于天真了。 这无疑等于期盼奥特曼不打小怪兽了,光头强不砍树了,灰太狼不吃羊了。 等等,这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洛修拍了拍他肩膀,安慰说:“挣钱嘛,生意,不寒碜。” “寒碜。” “那你是想站着,还是想挣钱啊?” “我是想站着,还把钱挣了!” 洛修摇了摇头,“也不是百分百挣不了,但你要知道,站着挣钱需要更高的智慧,你有吗?” “我是没有,但修哥你有啊,我这不是来向你寻求智慧嘛。” 以往无论面对怎样的困难,洛修似乎都能找到解决办法。 现在面对这种近乎无解的难题,李山也习惯找洛修帮忙。 “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但我知道,坐在办公室里空想,是一定想不出好的办法。 现在无论是我们还是我们友商,做决策的那个人,既不送餐,也不吃外卖,更不开小餐馆,想出来的制度一定不是最好的。” 洛修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做外卖平台是一个很简单的生意,无非就是理清平台、餐馆、骑手与顾客的关系,你只有真正了解他们,知道他们真正的处境,才能做好这个事情。” “修哥,我知道要怎么做了。” 李山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出门。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他决定把工作暂时交给助理,自己去当一段时间的外卖骑手,因为骑手从平台接单,到餐馆取餐,再送到顾客手里,属于连接三者的桥梁。 而且他自认为,就算是当骑手,他也是最优秀的。 于是李山给自己一个目标,开局三千块,完成人生逆袭。 他好不容易从家里翻出一套以前的校服,穿进去后发现,以前宽松的校服,现在都变得有点不合身了。 既然去当骑手,当然不能在自家公司。 李山找到友商的一个外卖站点,应聘骑手。 这个站点友商在羊城的代理商,再下一级的站点,可以说是第三级的服务商。 站长打量了李山几眼,看他穿着校服,白白净净的,忍不住问:“哟,大学生?来做兼职?” “不是不是,高中没毕业呢,我就打个工。” “明天开工有问题吗?” “完全没问题。” “那押金交一下,签个名。” 就这样,李山成为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外卖骑手。 他幻想着,如果有人举着摄像机跟着他,就是一部很好的记录片。 然而他很快发现,三千块起步根本不够。 交了押金,租了电瓶车,还要租房。 租房通常都是押二付一,他身上剩余的钱已经不够了。 好不容易在城中村的小巷里找到一个月租600的单间,再用他三寸不烂之舌,总算成功说服包租婆,让他只交一个月的押金。 口袋里就剩下几百块。 他又到小卖部搬回一些毛巾、牙刷等生活用品,又花了一百多。 晚上,他发现没有空调根本没法睡。 羊城一年有三个季度的夏天,蚊子又多,对李山这种胖子来说,简直是酷刑。 他只好半夜拍响包租婆的房门,想借个风扇。 包租婆穿着睡衣站在门口,叉着腰,大声喊:“我屋里有空调,你要不要进来睡一晚?” 李山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口,感受着屋里溢出来的冷气,以及包租婆杀气腾腾的脸,纠结地说:“这……不太好吧?” “靓仔,有什么不好的?”包租婆冲他一笑,露出满嘴的黄牙。 “不,不用了,我就想借个风扇。” 包租婆转身找来一个破旧的风扇,用力塞他怀里,“大晚上的,以后没事别来烦我。” 她说完便重重地关上房门。 李山有了风扇后,总算是半睡半醒地将就过了一晚。 第二天,他顶着黑眼圈,准时到站点报到。 站长给他简单培训后,便让他去跑单。 此时才早上九点多,系统里没有几个单。 李山跟站点其他几名骑手一起蹲在路边,休闲地看着匆忙赶往公司的上班族。 这一刻他又觉得,当一名外卖骑手还挺轻松的。 看看风景,聊聊天,晒晒太阳,瞄瞄路过的黑丝长腿美女。 否则现在他应该在公司里,焦头烂额地面对一堆烦心的事情。 “老兄,你叫啥名字?”旁边一名骑手主动跟他搭讪。 “赵建业,你呢?”李山报了个假名。 宿舍四兄弟,其他三个名头都很响,只有赵建业没什么名气,名字也很普通。 “何大华,你叫我大华就好了。” 他上下打量了李山几眼,继续说:“就你这白白净净的,能跑得了外卖吗?” “嘿,老兄你别看不起人,这个月我可要拿咱站点业绩第一名。” 旁边一位小哥听后,毫不留情地打击他,“就你这胖样还想拿第一?爬两层楼梯就喘了。” “怎么的?我赵建业发誓,如果这个月拿不到第一,就一辈子不娶老婆。” “老兄别乱发誓,拿第一真不是你一个新手可以做到的,能坚持一个星期不走人再说吧!” 何大华看了看手机屏幕,“我有单了,先走了。” 李山转头,看到旁边有位骑手在整理背带,准备把一个婴儿背在身后。 “老兄,这么小的孩子,你背着他一起跑外卖?孩子他妈呢?” “他妈跟别的男人跑了,奶奶走得早,爷爷躺病床上,我不带着他怎么行?” 小哥说完,用手指逗了逗婴儿的小脸,然后熟练地绑在身后。 婴儿在他背后一直笑。 李山掏了掏口袋,拿出剩下的三百多块,递给小哥,“给小孩买罐好点的奶粉。” “大家都有难处。” 小哥没有接钱,骑着电瓶车走了。 李山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