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安道:“所以兄长是要学岳家军是么?”
张敌万道:“我没有岳元帅的能力,但可以效仿他。”
方子安微笑道:“二十军棍能打断人鲁震东的腿么?”
张敌万道:“当然,我军中二十军棍,没有几个能挨得住的。不仅腿会断,能不能活,也要看他运气了。鲁震东虽然是我的好兄弟,我也不能徇私。他这次违反军令,私自出山,害得我们损失了数十名兄弟的性命。犯了大错,不能饶恕。”
方子安闻言站住了脚步,眉头皱了起来。张敌万道:“怎么了妹夫?”
方子安道:“兄长,这鲁震东违反军纪,理当受罚,但你这军纪也太严厉了些。要把人打残打死的军纪,你为何要实行?我有些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做。”
张敌万愕然道:“这算什么?当年岳家军军纪比这严多了。我跟你说,当年我军中有十几名骑兵放马践踏百姓的麦田,都被岳元帅下令处死了,我这算得了什么?”方子安苦笑道:、“那是岳家军啊,你这可不是岳家军,你是忠义军啊。怎能想当然耳。”
张敌万皱眉道:“你这是何意?你是认为我做的不对?我就是要将忠义军打造成像岳家军一般的兵马,难道不成么?”
方子安摇头道:“岳家军是朝廷的兵马,兵员充足,装备齐整粮饷不愁,岂是你现在的忠义军能学的?再说了,岳家军的军纪严明,那是基于当时的北伐抗金的情形制定的军纪,因时制宜,因地制宜,绝非是生硬的军纪。如今你的忠义八字军的情形跟岳家军是完全不同的,怎可照搬过来?你这不是治军严明,你这是太过严苛了啊。”
张敌万冷声道:“妹夫,你是在指责我么?我如何治军,倒要你来指点么?”
张若梅一听话头不对,忙道:“哥哥,夫君,你们有话好好说,不要吵架。哥哥,子安他是在帮咱们想办法啊。我早上不是跟你说了么?他要给我们出主意,你不是也答应了么?”
方子安皱眉不语,他不确定以张敌万的脾性,自己还需不需要给他建议。看起来,张敌万不仅性子直爽,人还有些固执刚愎。这种人,其实很难听得进人言。
不过,张敌万倒是冷静了下来,开口道:“妹夫,我不是跟你吵架,我是没明白你说什么。我治军严厉,难道不是好事么?”
方子安道:“军纪严明自然不是坏事,从严治军更是战斗力的保证,但也要看什么情形。忠义军的情形我也看到了,听若梅也说了一些。你们现在的处境很是危急,必须要扭转局面,改变策略,而不是一味的追求从严治军这种事。肚子都吃不饱了,你还行严厉的军规,这不是逼着手下兄弟发疯么?这么做迟早要出事。我虽来此只有一日,但所见忠义军兵马人人脸上愁云密布,人人眼神迷茫,这便是前途未卜,不知出路何处的表现。这种时候,最需要的便是温慰人心的举措,而非是什么严规苛则的约束。说实话,我还没见过这么安静到死寂的军营,没见过这么没精气神的兵马。这和我当初对忠义军的想象简直千差万别啊。”
张若梅拉着方子安的胳膊低声道:“别说了,子安,你少说几句好不好?”
张敌万阴沉着脸道:“妹子,你让他说。”
方子安道:“兄长,也许你觉得我多管闲事,听了我的话心里不痛快。但既然你把我当一家人,我便要为你们做些什么。鲁震东确实违反了你的命令出山了,但他出山的目的是什么?还不是想要从金人手里抢些东西来。我听他说了,他前营兄弟吃不饱穿不暖,他身为前营副将,冒险出去抢东西,那必是逼不得已之举。你们军纪这么严,他能不知道后果么?但他宁愿受严惩也要去,那是为什么?还不是觉得需要拼死一试么?人只有在绝望的时候才会这么干,也就是说,他觉得不去也撑不下去了,不如去冒险一搏。正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你既解决不了眼前的困境,又怎能惩罚他们自己想办法去求活的行为?这是不得人心之举啊。”
张敌万皱眉咂嘴,不知什么原因,这么寒冷的天气里,他居然额头出了一层汗珠。
“违抗军令要罚,但是不能罚的这么重。若真是打死了鲁震东,会引发军心动荡的。更何况那鲁震东还抢回了不少战马衣服什么的。他可没因为要受罚而选择逃走或者投敌,这样的人便是你忠义军的忠诚核心人员,这样的人你怎能漠视他的生死,不去变通?我若是你军中一员,见到这种情形,我一定找机会逃走,谁愿意在这里受罪?此刻要做的是温慰人心,给他们希望和关心。让他们觉得,哪怕处境艰难,哪怕天寒衣薄,食不果腹,但人心是暖的,忠义军中的氛围是温暖的,那样你们才能撑过去眼前的难关。”方子安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