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伦先放下小半心,心说这雨天在外面偷听是个遭罪的活,一般人受不了。更何况两人此前一番鏖战,这监视的人在外面滋味更不好受,估计这会子去烤衣服取暖去了,更大可能己经打消疑心去睡了。
他理了理思路,轻声问道:“你如何知道虏酋起了疑心?”
三姐儿回道:“倒不是单独对我,而是王杲家的汉女都被怀疑。原来和奴一般的有六个,现在都和奴一样,用这身子换食物呢——已经自尽了一个。”
张伯伦听了,问道:“王杲府里原来有汉儿做下人奴仆的吗?”三姐儿听了摇头。
张伯伦心中判断,这虏酋的怀疑的范围已经很小了,这些汉女放在那里就是用来钓鱼,要挖出整个泄密链条。而自己此次过来赎买三姐儿,不出刘守有所料,大半个身子已经陷了进去。
他心里边不断推敲,又问道:“除了你们,还有谁被怀疑了?”
三姐儿道:“王杲回城后,奴听说他大骂阿台的媳妇,说她吃里扒外。那女子烈性,拿刀要抹脖子,阿台给拦住了,还和老畜生吵起来。”
“后来她怀孕了,王杲又转了性子,让自家婆娘给阿台媳妇赔了不是,然后就把奴等给打发出来,做了......娼妓。”
张伯伦见三姐儿说“娼妓”两个字时,其神情已是哀莫大于心死,脸色灰白,眼中已萌死志,心中暗道不好。
果然听三姐儿道:“奴本来早就要寻死,只怕辱了家声。奴姓尤,爹爹本是山东的童生,因当年过活不下去,才拖家带口来了辽东。”
“奴本来兄妹三个,三年前爹娘、大哥、大嫂和小侄子都被虏狗破边时给杀了。剩了二哥和我,俺二哥从了军,当了夜不收,去年也被来力红给杀了......”说道此处,那喉头哽住了,不敢哭出声,却再也说不下去。
张伯伦心中大痛,搂在怀里轻轻抚摸她后背安抚她,接着她的话头道:“你......你二哥叫尤清?”
三姐儿听了奇怪道:“张大哥如何知道?我二哥是叫尤清,我是小妹,就叫了三姐儿。”
张伯伦这才确认,去年裴承祖被杀事件中,第一批被来力红抓住的五个夜不收里面,就有一个叫尤清,想不到这女孩是他的妹妹。应该是她一家子全数死在东虏手里,这才被锦衣卫相中,发展成了坐探。
他轻声问道:“你是怎么进了古勒城中的?”
三姐儿道:“有个官儿姓刘,他找到奴,又让个女人教了些天,后来就把奴放在一个姓刘的农家寄养。再后来,这姓刘的一家也被虏兵抢掠时给杀了,因奴颜色好,就被送到了古勒城。究竟怎么回事,奴也不知。到了这里,奴都说自己姓刘。”
张伯伦听了,心底寒气直冒,被刘守有的不择手段惊得说不出话。
刘守有应该是找了好几个这样的女孩,放在虏兵经常劫掠的地方寄养,利用虏兵的抢掠习惯向王杲府内随机投放——三姐儿的养父母不过是弃子而已。
张伯伦暗忖自己在刘守有的位置,绝对干不出这类事情。见三姐儿说完了这些话以后,脸上露出轻松之色,就对她笑了笑,亲亲她的头发安慰她。心中暗思,自己将如何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