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的夜晚,正是温度舒适的时候。
百禄宫暖阁外,孙隆和魏朝带着伺候皇帝的相关人等在外等候,数十男女,不闻一声。
在静谧中等了太久,魏朝无话找话对乾清宫总管太监孙隆道:“陈厂督已进去半个时辰,真是圣眷优隆。”
孙隆笑了笑,对魏朝道:“你这猴崽子眼热?”
魏朝叹口气道:“我才多大岁数?若能像陈厂督这般,三十六七岁干到秉趣÷阁、厂督,我做梦都能笑醒。不然如张诚般独当一面,也算是光宗耀祖。”
孙隆叹气道:“你我无根之人,还谈什么光宗耀祖。只恨家贫,才走了这条路。但凡有两亩薄田守着苦日子,也比没了根强些。”
魏朝听了,触动心事。叹气低声道:“总管,咱伺候皇爷时间长,总憋不住尿,怎么办?虽垫了两块纱布,下了值都透了。”
孙隆道:“轮到你的班儿,提前一个时辰就不能喝水、进食。若忍不得饿,就揣两块糖,头晕时吃一块儿。”
这些常识其实魏朝都知道,因要巴结孙隆,故懂装不懂。听孙隆有关照之意,他顺杆爬道:“谢谢总管提点,咱扫了两年地,才被干爹推荐到皇上跟前。俺干爹常常不在宫中,这里却没个疼俺的。”
孙隆听他有拜干爹之意,笑道:“你这小子不知足。张鲸公公御前红人,有了这么扎实的靠山,你还乱寻思什么?再说我是总管,你是伴当,不能胡拉乱扯。”
这常识魏朝也懂,但这般说,仍是表露巴结之意,见目的达到,就顺坡下驴了。
......
此时殿内,朱翊钧已经跟陈矩交代完了东厂裁撤诸般事项要求。此次东厂裁撤,是朱翊钧对宫廷做的第二次大手术。
和前次改制不同,此次涉及到陈矩的下一步安排,朱翊钧很是慎重。
经过深思熟虑,陈矩只能重用,不能黜退。在此次谈话中,朱翊钧先是对陈矩接手东厂一年来的工作先给了些空泛的表扬,话题一转,就东厂内索贿、敲诈诸事重重敲打了几句。
待揉搓完了,陈矩自度自己最好的结果是回司礼监仍做秉趣÷阁时,朱翊钧总结道:“一年来,朕见你心不在东厂,力主安静,对厂内关押犯官多有保全之意,不是个擅长情报刺探方向的人。”陈矩听了,跪下请罪。
朱翊钧摆手叫他起来,接着道:“朕不是在批评你。只是见你一直关注政情、经济,常发些经世济民的议论,自身也能廉洁自守——你是文官的料子。”
陈矩听了,头上渗出了密密的汗珠。他于嘉靖二十六年入宫,当时年方九岁。在宫里耳濡目染,也知道些世宗、穆宗如何使用臣下的手段。
今日被年方十二的皇帝一顿揉搓,深深体会到在一个明察秋毫、果决明断君主手下为官作宦之不易。他跪地颤声道:“皇爷不以奴愚钝,置奴要害之处,奴却未......”
朱翊钧摆手打断,笑道:“不必惶恐。朕还是要大用你。张宏老迈,你却年富力强,此际不可灰心。”陈矩听了这一句,心里怦怦乱跳。
朱翊钧道:“朕欲成立侍从室,设宫廷大臣一名,并属意英国公。英国公年岁更大,如何处理繁杂之事?将来,这副担子你要帮他挑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