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钩横空,星辰疏朗,软而柔的黄色月光下,幽静的别院似蒙上了一层轻软而透明的薄纱,绽放着朦胧之美。
一道迅疾如风的白影在朦胧的光影里一闪,拦住了前方行色匆匆的身形。
他拦下她,却是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双眸凝着她,眸光幽邃而专注,似浩瀚无边的墨色苍穹里,两颗幽亮的繁星汇聚所有光芒投注于她身上。
她垂着头,整张脸浸在暗影里,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两弯幽黯的弧,一如她此时周身的气息,有些晦暗,有些杂乱,不甚明朗。
两人都沉默着,不知龗道心里在想些什么,在渐渐喧嚣的虫鸣声里,这样的沉默犹显突兀。
不知过了多久,诸葛无为似是终于鼓足了勇气,开口道:“木兰,孩子的事……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我只是怕……怕你会不想要这个孩子,暂时无法接受他的存在,所以才决定暂且先瞒着你,打算等找到合适的时机再告诉你一切。”
话落,回应诸葛无为的,是四周有些吵闹的虫鸣,和树叶被风吹动相互摩擦的“沙沙”声,他虽然有些心急,却还是耐着性子等身前的人给出回应,胸膛在皎洁的月光下一起一伏,弧度不浅……
过了一会儿,就在隐在暗处的墨家军成员以为两人会在院子里站上一夜时,云惊华终于抬起头来看他,眸光清明。
“你是什么时候知龗道的?”
那目光太过清澈冷静,没有他想象中的怒意汹涌灼灼逼人,看得他心头突突一跳。
心里有那么些不安,他如实地答:“就是带你回来的那日。”
云惊华凝神回忆了一下,那日他识破她的身份,她拒不承认,他便带着她去了那个奇异的山洞,想着法地逼她就范,想来,他一定是在她晕过去后请了大夫诊脉,从而得知她有了孩子的,不过,那会儿的他以为她不会要这个孩子,便隐瞒了实情,说她劳累过度才会晕过去。
云惊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问:“你是大成皇室的后人?”
她问得那般直接坦荡,声音平淡听不出丝毫亲近或疏远的意味,似一座高而重的山峦,沉沉地向诸葛无为压来。
诸葛无为觉得胸口沉甸甸的,有些闷,静默许久,才吐出一个字:“嗯。”
“所以你应该姓‘姬’,而不是姓‘诸葛’?”
“是。”
“当年的大成末代皇帝,也就是你的先祖,是被宫冥夜的先祖给害死的,所以你要找他们报仇,想夺回原本属于你姬家的江山?”
“……嗯。”诸葛无为点头的动作有些僵硬。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龗道我是沐挽卿的?并不是我喝醉那晚一不小心将自己的来历告诉你的对吧?”
“是,在那之前我便知龗道了……”
“你接近我,是不是也是因为那个可笑的凤凰传言?你也觉得娶了我或者得到我,就能轻而易举地拿回属于你姬家的江山?”云惊华的眼神,渐渐有些犀利逼人,锐利的光从她的眸子里射出来,好似能洞穿人心一般。
“不是,我从来没有那样认为……”诸葛无为急切否认,眉间有急色浮动,云惊华却没有给他过多的时间为自己辩解。
“没有?你确定?你麾下的属下将士们,有多少人知龗道我是沐挽卿?你敢说一个也不知龗道?他们一个也不这样认为?”
“木兰,你听我说……”
“你听我说才是。我问你,如果今晚我没有误打误撞听见你和那个范先生的谈话,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有关你的一切?是等我自己慢慢发现,还是打算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向我解释?因为到了那时,我即便有后悔的想法,一切都已成定局?”
“我……”问题太多,诸葛无为不知龗道该先回答哪一个,他突然觉得,自己很笨,远不如一直以来他自我感觉的那般聪睿。
在那人犀利的眸光注视下,他恳切道:“木兰,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为了复兴大成社稷,我确实步步为营,机关算尽,只为在将来能以最少的流血牺牲换回我姬家的江山,但我从未算计过你。
好吧,严格说来我其实算计过,但我从来不是为了某种阴险而黑暗的意图,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让你来到我的身边,走近我的世龗界,远离那些个缠着你的花花草草。
如果这有错、有罪,那我认错、认罪,你想怎么罚我都可以,但求你不要从此便疏远我、隔绝我,我不能没有你,还有我们……”
“的孩子”还未来得及说完,云惊华便抬手打断了诸葛无为的话,“好了,你不用说了,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