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天热,村子的人睡得都比较晚,林长宁跑回来的时候,陈爸爸正在大街上乘凉,陈妈妈则去别人家串门子还没回来。
“长宁出什么事了?”陈爸爸看林长宁只穿着拖鞋慌慌张张跑回来,心里立时就唬了一跳,他着急地从板凳上站起来问,“是不是壮壮和吨吨?”
街上其他在乘凉的人听到动静也纷纷看过来。
林长宁喘口气,挤出一丝笑容说,“没龗事,姐夫,我就是想起有几句话,想和咱娘说说。”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他不能和姐姐姐夫求证,他也觉得自己有点魔怔了,但只要有一点希望,他就不想放弃。
陈爸爸摇摇蒲扇说,“吓我一跳,看你这么急,还以为龗什么事呢,刚才咱娘还出来过,我和你回去看看,老两口这会睡了没有。”
“不用了,姐夫,没什么大事,我自己去看看就行,就两句话的事情,你在这凉快吧。”
陈爸爸看他这神色,不像是没龗事的样子,他心想兴许人家母子有私房话要说,也就不准备过去添乱了,就说,“那你去吧,堂屋桌上有凉开水,你要喝的话,就自己去倒。”
“行,我知龗道了,姐夫。”
陈爸爸看他进门了,就坐下来和人继续聊天,有人就说,“你这写着还让人难受,眼睛里暗沉沉的,那是一种希望还没升起,就被人生生掐断的浓重的绝望。
林长宁出门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单膝跪在地上。
“长宁啊。”老爷子在后面喊他。
林长宁拍拍衣裤站起来,回头说,“没龗事,爹,太黑了,没看到门槛。”
一直听到院门开了又关上,老太太才转过身来,老爷子埋怨他,“这么些年了,长宁都四十好几的人了,何苦还瞒着他……”但看到老伴儿眼中的泪,他心里叹口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老太太用手背摸摸脸上的泪,“不瞒着他还能怎么办?建明和英养了壮壮快三十年,到头来再还给他?没有这样的道理,长宁是咱的儿子,但咱们也不能太偏心了,当年老大和老二媳妇自己都有孩子,谁也不愿意要壮壮,咱让长和把壮壮抱给建明他们两口的时候,怎么说的?咱说的是,这个孩子以后就给老陈家了,指定不会再要回来。英这些年,为了壮壮,在她婆婆那里受了多少委屈,这也多亏了建明人好,你说换成别人,两口子年纪轻轻的,又不是不能生养,凭什么要给别人养个孩子?你忘了英怀着望望和晴晴那会,因为有壮壮在上面,计龗划生育那边不给批二胎,望望和晴晴都三四个月了,英差点都被拉去引产了。如果不是建明,别人早就火了,你想想那时候建明是怎么做的,还不是有空就来给壮壮送吃送穿的,那饼干奶粉一箱子一箱子的往家里搬。这些年,咱们都看着,他们哪点亏着壮壮了,养大了壮壮,还带大了吨吨,现在长宁回头想认壮壮,咱如果说了,怎么对得住建明和英两口子?”
“你说的,我都明白。”所以他刚才才忍着没说话,“可是看长宁刚才那样子,对壮壮也没忘了。”
“长宁要是怨就怨咱俩吧,当初说孩子没了,是咱俩拿的主意。”当时如果不说孩子没了,依长宁的拗脾气,怕是过不去那道坎儿了,那他这辈子就算是完了。一开始就错了,就只能错到底了。
“总算长宁还有个戴维。”
“是啊,他还有老婆和孩子,不用担心他以后孤孤单单的。”
老爷子又问,“你说建明和英这边……”他多少还抱着一丝希望。
“这事咱做不了主,他们要是愿意告诉长宁,是情分,不愿意说,是正该。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壮壮是咱家送出龗去的,是他们两口子养大的。”
“长宁,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回屋再喝点水吧,你姐大概也快回来了。”陈爸爸搬着板凳正想回家,就看到林长宁出来了,胡同里没有路灯,光线不明,他也就没看出林长宁脸色和之前有什么变化。
林长宁说,“壮壮还等着门,我就先回去了,这么近,明天再过来一样的。”
“路上黑,我给你拿个手电筒再走。”
“姐夫,这么大的月亮,我看的清楚,不用拿了。”
“那我送你到村口那里。”
陈爸爸看着人拐上进镇的路才回来,到家的时候,陈妈妈正在洗漱,“刚才长宁来了,待了没多大会,又走了。”
陈妈妈疑惑,“这么晚了过来,没说有什么事?”
“我问了,不过他没说。”
陈妈妈想想说,“没说那就算了,明天我再问问。”
林长宁这边,他刚拐上进镇的道路,就看到前面有人打着手电筒过来,“小舅。”
“怎么出来了?”
“我想你应该是回家了,出来接接你。”陈安修刚洗完澡,穿着短裤和T恤,拖鞋在山路上踩地啪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