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
门轴转动,沈通一脸迷惑地看着屋外笑吟吟的老者。
“这位老丈,请问你是……你是术士?”
沈通看清楚老者的衣着,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二话不说便要关门。
“且慢!”
鹤真人脸上的笑容愈发温和,伸出一只脚,硬生生卡住门扉,不让沈通关门,“小郎君为何如此不待见贫道?贫道只是来找人而已,并无恶意。”
“找人?”
沈通不听则罢,听了之后愈发恼火,“你也是打着除女鬼的名义,来找山上仙女麻烦的吧?都一个多月过去了,为何还不能放过她们?”
鹤真人一脸无辜:“小郎君这是何意?什么山上的女鬼?”
沈通大怒:“还装!”
从屋里头传来砸碗的声响,“夫君,你快赶他走!”
这会儿工夫,已有村民闻讯赶来,或是举着铁锹,或扛着大棒,眨眼间已经围住了鹤真人,指指点点,大声谩骂。
鹤真人听着直挠头,心情格外复杂。
他自然早就知道了这一个多月来,发生在幽荡山一带的种种怪事。
先是罗孚山弟子入山捉鬼,结果领队的轻羽真人离奇身死,同行的众弟子要么修为倒退,要么修为全失,只剩一个名叫元英的弟子安然无恙。
在那之后,罗孚山对外宣布封山,竟没有半点为轻羽真人出头的打算。
而鹤真人则奉新皇圣旨,前来幽荡山,向那位神秘的地府之主传诏。
能成为地府之主,重开六道轮回,自然是一位阴间大能。
而修太阴之道者,大多性情诡异,喜怒无常,更别说这等阴间大能了。
鹤真人也是硬着头皮,冒着巨大风险,前来幽荡山传诏,可寻找了一个月,愣是没有找到地府的入口,更别说见到那位地府之主了。
询问山神,山神不知。
盘问河君,河君不明。
就在来自人皇的催令越来越急之时,他在幽荡山下的村落中,听说了一个有关僧人的传闻。
传闻中,雾宫的仙女们,被一群心术不正的恶道人邪术士污蔑成女鬼,饱受欺凌和打压,却在这时,山下来了一个年轻僧人。
僧人路见不平,教训了那群邪道术士,救下了女鬼。
而老井村的秀才沈通,更是留宿过那名僧人。
此事被村里人说得有鼻子有眼。
仿佛全都亲眼见过一样。
鹤真人听闻后,却是喜出望外。
他如何猜不出来,那位僧人,正是现如今已被不少方外修士所知晓的荡魔法师。
与此同时,该僧还有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南方阴间大大王。
同样属于阴间一脉,这位僧人,或许知道那位地府之主的下落踪迹。
于是乎,鹤真人便找上了曾经留宿过荡魔法师的老井村秀才沈通。
可万万没想到,轮到自己的,竟然会是这样的待遇,一时之间却有些后悔,早知应该换个身份。
正当鹤真人打算暂退一步时。
耳旁突然响起一阵佛号声,“阿弥陀佛,真人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是荡魔法师!
鹤真人心中一喜,手掐印诀,施展隐身术,避开众村民,进入沈家院中。
“咦?人呢?”
“一定是被咱们给吓跑了!”
“这些妖道妖得很,大家伙还是多在家里准备些狗血猪尿。”
村民们渐渐散去,沈通向众人作揖道谢,随后关上院门,走了回去。
刚进院子,沈通脸色陡然大变,就见那个消失的老道正站在院中天井下。
“你……你怎么还敢进来!”
沈通一边大喊,一边下意识护住刚从里屋走出的娘子。
他也看了出来,对方是会术法的老道,心中自然有些忐忑。
“阿弥陀佛,沈施主又打扰了。”
沈通猛然转头,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庭院一角,正朝自己微微行礼的年轻僧人。
“大师!”
“恩人!”
沈通夫妇都是一惊,随后却是满脸激动和欣喜,朝向周逸恭敬行礼。
恩人?
周逸稍有些意外。
他还记得一个多月前,自己进入沈家,逼迫藏身于沈家娘子胎中的小倩现身,一度令沈秀才很生气。
这才一个多月过去,却感觉这沈通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周逸深深看向沈通的魂魄。
一行黑色小字浮升而起,正是沈通此刻的所思所想。
“原来如此。”
周逸顿时明白了过来。
原来那日,自己带着小倩,骑乘夜马进入阴川之后,罗孚山的术修们也都失魂落魄地返回山门,唯独那个名叫元英的年轻术修在山下多留了两日。
元英不仅解救了一些之前被拘藏的女鬼,面对女鬼们的感谢并未居功,只道是受到圣僧感化方才这么做。
而女鬼们自然将这场功德,记在了周逸头上,在向村民托梦道谢时,也纷纷说起了这位年轻俊美的僧人。
一来二去,几个村子里渐渐传开,是老井村沈家留宿过的那个僧人,赶走恶道人,救下了雾宫仙女。
至于沈通,则是直接获得小倩托梦,告知他乃是昔日沈家村的独苗后裔,以及当年血案的来龙去脉。
沈通也因此明白了,正是圣僧出手,保住了他的沈家村祖辈,并且击杀了魔头,为祖上报仇雪恨。
他身为读书人,对于祖裔看得比寻常村人更重,自然将周逸视为恩公。
周逸笑道:“阿弥陀佛,沈施主无需多礼,小僧今日冒昧造访,只是来看望一番贤伉俪。既然沈施主已知前因后果,那小僧就不多打扰了。”
沈通抬起头,面露感激:“在下此前有眼无珠,不知圣僧是在帮我沈家,反而对圣僧出言不逊,实在是罪过。还请圣僧多留几日,让鄙人稍尽地主之谊,补偿昔日过失。”
“要谢就谢你的那位沈家祖辈吧,她一直在暗中照顾你们夫妻。”
周逸笑了笑,忽然伸手向前一抓,拎起鹤真人,消失不见。
庭院中,沈氏夫妻朝天而拜,默默祷祝。
……
幽荡山,雾霭缭绕。
凉亭之中,一僧一老道相对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