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人一起看向何彦清等人,很多人目中都露出愤怒之色。
太夫人没有冤枉他们,他们果然要谋反!
何彦清和罗燮等人反而镇定下来,反正作乱的人肯定不是他们,很快就会真相大白了。
忽然一个家臣惊慌失措的跑进来,“太夫人!主公!大事不好了,有大量叛兵上山,正在家城门口激战!万分危急!”
杨汉英颤声道:“看清楚了么!是贼人还是叛兵?”
那家臣哭丧着脸道:“是叛兵!就是我播州兵马!我认识有个将领,还是何总管的麾下百户!”
何彦清等人立刻神色惨变。
田夫人厉声喝道:“来人!快去山下大营调兵!田茂!杨典!杨恭!你们赶紧带人出去平乱!不要让他们进入家城!”
“诺!”田茂等人领命,咬牙切齿的冲出大殿。
山宫在山顶,安置不了军营,所以护卫家城的大营在山下。而山上的家宫中只有八百甲兵,加上几处关隘的五百守卫,也就一千多人。
一千多甲兵,其实足以控制山上的局面了,可谁成想,竟然有大批叛军潜到山上!
这还用说吗?一定是有关隘的守兵叛变,放叛兵上山了。要是没有内应,叛变兵不可能上来。
杨汉英脸色惊慌的指着何彦清等人,“好好!你们敢如此!来人,杀了他们!叛军见到他们的脑袋,必定作鸟兽散!”
何彦清又惊又怒,抗辩道:“主公!来人绝非我等麾下!我等家兵,也是主公之兵,如何会行此叛逆之事!”
田夫人也来不及多想,杀气腾腾的说道:“事到如今还敢狡辩!准备等叛兵来救你们么!杀了他们!拿他们的人头给叛兵看!”
一群甲兵顿时如狼似虎的扑上去,对何彦清等人挥动刀子。
“冤枉!冤枉啊!”何彦清等人一边极力反抗,一边大声喊冤。可那有什么用?他们根本没反抗两下,就见血光一闪,罗燮第一个被杀。
甲兵砍下他的首级,他的眼睛兀自怒目圆睁,眼角还有泪水。
原本就是鸿门宴的寿宴,顿时变得血腥起来。
正在这时,忽然喊杀声更大,众人都已经听到铁甲铿锵声和惨叫声,甚至利刃刺入人体的声音。
叛兵竟然已经进来了!
攻势如此迅猛!
田夫人尖叫一声,“先不要杀,让叛兵投鼠忌器!”她不傻,很清楚在叛兵攻入家城的情况下,反而不能杀了何彦清等人,那样会激怒叛兵,玉石俱焚。
然而,太迟了。
何彦清等人已经倒在血泊之最后。效忠杨氏数百年的八家将门首脑,须臾见皆被冤杀。
紧接着,只听一片乱糟糟的声音响起,然后轰的一声大殿大门被撞开,几个浑身浴血的人挣扎着冲进来,赫然正是田茂等人。
“姑母快走!叛兵势大!已经杀进来了!”田茂大叫一声就扑倒在地,肠子都流了出来。
“啊!茂儿!”田夫人尖叫着悲呼一声,吓得脸色惨白。
杨汉英也吓得面如土色,大喝道:“何彦清已经伏诛,你们谁敢作乱!”
“我敢!”殿外一个声音大声说道,紧接着两个年轻人就披坚执锐的大步入殿,他的身后,跟着大批甲兵,密密麻麻的足有七八百人。
大殿上的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是你!”田夫人惊愕万分的看着其中一个年轻人,“陈羽!原来是你这个伪梁反贼!”
进来的的人竟然就是之前的伪梁使者陈羽,他不是已经下山了么?
陈羽此时穿着盔甲,和之前的大梁使者气质完全不同。另一个年轻人正是乔布。
陈羽大模大样的在一个坐席上坐下,目光扫扫何彦清等人的尸体,叹气道:“想不到某终究来晚了一步!哎,何公,是某害了你们啊!”
此言一出,那就是承认何彦清等人作乱通敌了。估计何彦清等人听到,会气的活过来。
田夫人恨恨的看着何彦清等人的尸体,目光怨毒之极。
果然没有杀错你们…叛臣!叛臣!
“陈羽!你这是何意!你如此胆大妄为,不怕激怒整个播州么!”田夫人色厉内荏的喝道,虽然浑身吓得发抖,却努力端着架子。
“何意?”陈羽站起来,“某两次来见你,让你们归顺大梁,你却拒绝某,拒绝大梁!哼,某已经给了你两次机会,奈何你自己浪费了。”
“但你忘了,你播州并不是铁板一块。你们母子不归顺大梁,自有其他人暗中投靠,就连飞虎关的守卫百户,也弃暗投明了。”
乔布笑道:“心向大梁的人还是很多的。顺便抓几个苗人汉人问问,没一个说你们和鞑子好话。”
什么弃暗投明?无非是先用金银利诱,然后抓住把柄,步步设套,让那百户不得不上船而已。
陈羽,宗昼,乔布等大特务加上大量的金钱开道,以及长达半年的慢工细活,威逼利诱之下,目标对象没有多少人能够坚定不移的当忠臣。
光“弃暗投明”的播州军百户以上将领,就有十几个,而且还是负责核心防务的人。不然,陈羽也不能通过关隘啊。
今夜来攻打家臣的兵马,除了一千多唐军畲兵,还有一千多叛变的播州兵。
田夫人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丝妩媚的微笑,“老身虽说没有答应归顺大梁,可其实也在考虑之中。毕竟事关重大,老身母子担负百万播州子民生死存亡,当然要三思而后行。”
“还请陈先生容老身思考片刻,和众人商议一番,再拿出归顺大梁的条陈。”
陈羽哈哈大笑道:“晚了!你们母子冥顽不灵,辱我大梁太甚,今日必死无疑!哼,某也没有占据播州的心思,杀了你们,某也能向我家陛下交差了!”
田夫人母子神色大变,正要求饶,却听傍边的乔布喝道:“杀!”
只听“嗤嗤”几声弩箭破空之声响起,田夫人母子一起闷哼一声,就被弩箭射中。
田夫人惊惧万分的看着射入心口的弩箭,仍然美丽的脸蛋上满是不敢相信的神色。
不甘、愤怒、痛苦…
她想骂出来,喊出来,可咽喉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除了呃呃的声音,竟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在杨氏族人和播州各官长惊怒的目光中,这个播州最有权势的女人,终于委顿在地。
直到死,她的一口气都没能咽下,丹凤眼睁的大大的。
一滴泪水滑落……死不瞑目。
而播州之主杨汉英,也被一箭命中胸口,同样死不瞑目。
我才十七啊,还来不及执掌播州大权啊,就要死了。
真的…好不甘心呐。
“你们…你们!”一个杨氏族老愤怒至极的指着陈羽,“你们竟然杀了播州之主!播州还有好几万大军!还有遍布各地的杨氏族人!你们就是把我们都杀了,播州也不会归顺逆贼!你以为就靠这点叛兵,就能在播州翻天么!”
乔布笑道:“我等不是好杀之人,田氏母子倒行逆施,辱骂大梁天子,罪在不赦,这才铲除他们。我等自知无法在播州久留,这就离开播州便是。你们大不了再选个主子。不过某要提醒你们,倘若尔等执意和大梁作对,大梁迟早会灭了播州。”
陈羽和乔布当然不能把他们都杀了。要是把他们都杀了,播州的权力中枢就没了,六七万大军,一百多万苗汉百姓就会失去控制,最后占便宜的只能是周边土司和元廷。
“你们好自为之!千万不要再和大梁作对!”
两人扔下一句话,就赶紧带着兵马连夜离开,散入群山之中。
他们离开没多久,大批播州兵马就赶到了山上救援。
可是太迟了。
播州军连夜追击陈羽等人,大肆搜索,却哪里还能搜的到?只能恨恨而归。
八大将门谋逆,勾结伪梁发动政变,杀害播国公母子的消息,数天之内就传遍播州,苗人汉人都被这个消息惊到了。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大事啊!
可要说苗汉百姓对田氏母子心生同情,那就是扯淡了。
这几年,田氏母子为了享乐和讨好元廷,横征暴敛,赋税更重。尤其是这次,田氏母子响应元廷起兵镇压反元起义,更是加重了苗汉百姓的负担。
以至于苗人山寨中,头人税官一个月来收几次税。除了正式的粮税布税人头税之外,还有什么山猎捐,水渔捐,傩公捐,傩婆捐…乱七八糟一大堆,甚至民间嫁娶要收喜捐,死了人要收葬捐。
就问你服不服。
巧立名目,百般盘剥,敲骨吸髓。苗汉百姓一年辛苦所得,大部分都被拿走。
杨氏用这些钱养大量军队镇压反抗,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
除此之外,苗汉百姓还要无偿服劳役。就连身家性命,也在杨氏掌握之中,任意处置。
无奴隶之名,有奴隶之实。
播州之主母子被杀,杨氏族人只能临时推出族老杨成宪暂时监摄播州大权,迅速稳定突然动荡的播州局势,一边商议推选新的播州之主。
可问题是,杨邦宪只有两个儿子,长子杨汉明,也是曾经的世子,本来最有资格继承播州宣慰使的位子。可杨汉明离开播州好几年了,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剩下能立的,只能是杨邦宪的几个侄子了。
正在这时,播州民间传言大起,说只有大公子有资格继位。大公子虽然不知道在哪,可说不定听到消息会赶回播州。
大公子既然有可能回来,那这么仓促就立杨邦宪的侄子,就不太合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