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跨上这石梯后,李牧便感觉有些不同。
第一感觉是冰冷,要知道,现在正值盛夏赤日炎炎的正午时分,脚下的石梯没有散发出高温,却有一种沁人的寒意直透上来,这真是异常之极了;第二感觉是软,脚下所踏石板的质地,竟仿佛树木一般,而非石板的触感。
他强忍着怪异的感觉,紧紧地跟在灵木身后,一步步向上攀登着。如此一路无话,走了两个时辰后,面前的阶梯却似乎远远没到终点,依然向上延伸着。李牧回头看去,只见下方已被云雾遮盖,看不清楚了。
幸耐他洗精伐髓后,体质大不同前,否则的话连续攀登如此之久,早就累的受不了了。而且脚下传来的寒意竟如同跗骨之蛆一般,慢慢地在他的腿脚间汇聚起来。他每跨上一阶石梯,双腿便会沉重一分,而且渐渐地麻木起来。
前方灵木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也没有回头,只沉默地向前引着路。如此又走了一个时辰后,李牧只觉得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每迈一步都要花费好大的力气。更糟糕的是,从脚底泛起来的寒意越发的浓重起来,并且在他的鞋子上都形成了肉眼可见的冰晶。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脚趾正一颗一颗地被冻僵,慢慢失去知觉。
李牧知道这就是灵木先前所说的考核了,因此也不发一言,咬紧牙关紧紧地跟在了灵木后面,只是速度难免慢了下来。但前方的灵木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速度也跟着降了下来,同李牧保持着几个阶梯的位置。
如此又过了两个时辰,天色已经隐隐暗了下来,夕阳照射着这巨大的山峰,给李牧苍白的脸染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泽。
李牧脸上的汗珠大滴大滴的落在石板上,碎成万千小水滴,消失不见。他现在每迈一步,都要花费接近半刻钟的时间,并且每前进一步,他都觉得自己已经无法迈出下一步了。但每当他想要放弃时,心中都会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嘶吼着,提醒他不能放弃。因为放弃就是失败,失败就是死,死了就不能复仇!
而且那一次梦中的经历对他的忍耐力的磨砺是极大的,当初那种直接作用于意识的痛楚都没有将他击倒,何况此时区区双腿的麻木?
因此即使双腿已经渐渐不听使唤,李牧还是依靠着超强的意志力,用爬一般的姿势,一个阶梯一个阶梯地向上攀登着。
天彻底的黑了下来,但这阶梯却散发出了幽幽的微光,照亮着前行的路途。李牧的脸色苍白的吓人,双手、双膝全都磨破了皮,流出鲜血,却还在咬牙坚持着向前攀登。
夜间的风变的汹涌起来,李牧不仅要向上攀爬,还要借力于石梯,才不会被大风吹落悬崖。
李牧胸前的衣服,已经在爬行的过程中磨破了。有月光淡淡地照射着他,但偌大的一座山上,竟诡异的没有一丝声音发出。仿佛所有的虫鸣声、风声、人声,都被这奇怪的山峰所吞噬了。
前方的灵木已经没有了踪迹,仿佛他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大量的失血和强烈的疲累让李牧的意识有些模糊起来,他的眼前好似走马灯一般掠过了许多场景,最终定格在自己第一次离开家乡,前往邺都赶考,父母朋友相送的场景上。
山间阶梯上,李牧斜斜躺着,面对月亮。他仿佛看到了临别时自己的母亲喋喋不休的叮嘱他的场景,看到了父亲沉默无言的模样,看到了友人眼中的不舍与祝福……
月亮皎皎的光辉照耀下,李牧终于昏迷了过去。
灵木不知从何处现出身形,用带着几分赞赏之色的眼神,看着昏倒在地、满身是血的李牧。
此次灵木前往大齐调查贵安之事,将李牧带入门中,本不过是顺手之事。若是一般情况下的话,似李牧这等凡人的入门考核,根本不需要他亲自来进行的。但是在邺都时何秋几番为李牧说项,他心中虽不满已及,不过看在何秋祖父的面子上,还是勉强应承下来。
玄明派这入门第一关的考核,名曰“万阶寒石”,考验的乃是入门者的意志力强弱。即便你是凡间武学宗师,体力旺盛,也不过是有一点小小的帮助而已。
这一关的玄妙所在,正是石阶中不断升腾的寒意了。这寒意层层堆积,不只麻痹腿脚,更是会一步一步蚕食人的意志力。若有意志薄弱者,顶多不过行过百阶便会不支;以往有杰出的新人弟子来此考核,成绩最优秀的,也不过攀登了五百阶左右就无法前行了。似李牧这般攀行了接近八个时辰,过了接近两千个石阶的凡人,他也从未见过。
而且此地石阶的作用,也不仅仅是用来考核新人,门中弟子也可以此石梯,来磨砺意志力。据灵木所知,能过两千梯者,至少也是门中的中坚弟子水准了。
灵木却不知道,李牧那一梦中经历的意识被煅烧的痛楚,胜过这寒意的麻痹何止万倍。因此这石梯寒意对他的影响,就仅仅止于麻痹身体而已。对于他的意志力的侵蚀,却是微乎其微了。
灵木这边赞叹了两声,便弯腰抄起李牧的身子,化作一道白光往山中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