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毗琉璃
周韬瞪着千千的眼睛都能喷出火来了。
千千反手一挠,抓破了他手背,不甘示弱地瞪回去:“登徒子!”
周韬:“……”
“我、我……我怎么就登徒子了!”他满脸涨红,眼睛鼓得圆圆的,简直都要掉出来了。
千千冷笑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抓着我的手不放,不是登徒子是什么?你快放手,不然我喊人了!正好让人瞧瞧堂堂相府公子怎么欺负良家妇女的!”
周韬气得肝疼,卯足了劲儿跟千千杠上:“不放!你算什么良家妇女,坑蒙拐骗的。你说!你为龗什么要骗我?”
千千眨眨眼反问:“我骗你财还是骗你色了?”
“都没有……”周韬喃喃答道,猛然发觉不对,更加怒火中烧,“你骗我说赌场赌局什么的,害我差点错过会试!幸好詹先生劝我回去,否则我着了你的道,又要再等三年!”
詹先生……詹涟台?
千千眼珠一转:“差点错过就是没错过咯,既然你考都考了,等着放榜便是,缠着我作甚么?”
周韬不依不饶:“当然是找你算账!你别想耍赖!”
“我又不欠你的债,算哪门子帐?好笑!”千千堂而皇之翻他白眼,顿了顿忽然堆起温婉笑脸,主动伸手拉住周韬,“周公子呀,我说——你该不是喜欢我吧?”
周韬赶紧一把推开她,露出吞了苍蝇般的难看神色,嫌弃道:“呸呸,我喜欢你?八辈子也不可能!”
“那就好。”千千笑颜明媚动人,竖起玉葱般的指头,“第一我没欠你钱,第二我没欠你情,第三咱俩无亲无故。这么清白的关系你算什么帐?我看你是吃多了涨得慌吧!”
周韬语噎,指着她的手一直颤抖:“你你——”
千千拨开他的手,趾高气昂地冷哼一道,婷婷袅袅就走了,头也不回。
她走出好远周韬才终于缓过劲儿来,跳脚大怒。
“刁妇!本少爷一定让檀公子休了你!”
千千闻言回眸,莞尔一笑。
“就算休了我也不会娶你的呀。”
离开周府,千千神情愉悦脚步轻快,还不时发出笑声。小荷见状纳闷:“你还笑,买不到菜咱们只能喝白粥,到时你可别发脾气。”
千千手里提着钱袋晃悠悠,满不在乎:“我就不信了,京师是周老贼一个人说了算,城里大官那么多,肯定有人早就看周家不顺眼,我就喜欢窝里反狗咬狗的戏码。”她笑着把沉甸甸的钱袋塞给小荷,“买菜钱,给。”
小荷惊讶地捧着钱袋:“哪儿来的?”
“要不是为了这袋银子,谁愿意忍周韬那么久?我早想砍掉他爪子了。”千千嫌弃地搓搓手,“回家拿香胰子好好洗几遍,我总觉得那厮有花柳病!”
不用花自家的银子买菜,小荷终于开坏了,拿着钱就喜滋滋地去了菜市。
千千跟她分开,慢悠悠地走,路过一家古玩斋,她瞥见柜台上摆放了一块琉璃璧,顿时灵机一动,遂转身走进去。片刻,她端着装了琉璃璧的锦盒走出来。
这块琉璃璧有铜镜大小,据说来自西域,质地晶白几近透明,而且平整光滑,犹如静水湖面。
她抱着锦盒吃力地走,一路自言自语:“我好不容易撵走死断袖,你又把他弄回来……成心跟我作对,姓詹的,你给我等着。”
到家时邈梵见她累得满头大汗,急忙接过锦盒。
“买了什么?”
千千上气不接下气:“你、自己、打开看……”
邈梵打开盒子,把琉璃璧捧了出来,蹙眉问道:“你买琉璃作甚么?”
“觉得好看就买了。”千千喘够了气,抱着他笑,“不是说琉璃是佛教七宝之一吗?买回来放在家里,图个吉利呀。”
邈梵摇头微笑:“阿弥陀经、称赞净土经和般若经里都称琉璃为七宝之一,而七宝分别代表七菩提分,乃是七种帮助菩提智慧开展的方法。所以并不是琉璃此物本身吉利,而是七觉支能使人大彻大悟,了却烦恼,于法无畏。”
“什么觉什么悟我是不会了,但我花钱买了喜欢的东西,看着就心生欢喜,自然没有烦恼呀。”
邈梵又道:“说到琉璃二字,我倒想起了毗琉璃王。他幼时奉父命至迦毗罗城学习,城中诸释种辱骂其为婢女所生,排挤驱赶他。琉璃太子衔恨在心,即位后领兵大举进攻迦毗罗城,屠戮释种九千九百九十万人。佛陀率诸比丘至迦毗罗城说法,皆令得法眼净生于天上,并预言琉璃王及其兵众将于七日后灭尽。果然,第七日琉璃王往阿脂罗河,夜半骤起狂风暴雨,悉为大水淹没。琉璃王死后入了阿鼻地狱,所以他也被称作恶生王。”
讲经论道她不喜欢,说故事她却听得津津有味:“我倒不觉得他有多么十恶不赦,是别人先欺负他的,他报复一下又怎么了?不过他杀了太多人,这确实不应该。”
邈梵并不介意她有其他的看法,道:“任何苦难的过去,都不应该作为如今作恶的借口。还有许多更加悲惨苦痛的人,却一直坚持着善念。千千,佛陀之所以得道,除了慈悲,还有宽恕。”
千千愣了愣,把脸转到一边,有些别扭地说:“伤害过我的人,我决不宽恕……永远不。”
过了两三日,京师好多官宦人家都传出了要替家中应试儿郎办进士宴的消息,众人纷纷效仿周府大肆采买,一时间京师物价高涨,简直犹如洛阳纸贵。
詹涟台听说此事之时,正值临近放榜。阮七告诉了他这一城中奇景,他眉心微蹙:“进士宴?他们怎么知龗道会中?”
阮七答:“据说是得到了可靠的消息。”
“负责阅卷的诸位大人尚在禁院之中,外有羽林卫把守,严禁内外互通消息。连本官都不清楚的事,其他人从何得知?”詹涟台抚指凝眉,“你去查查。”
一查之下,阮七吓得冷汗直冒。
“大人!”他捏着好不容易得来的证据,拿到詹涟台面前,“您看这个!”
詹涟台接手过目,只见是一封寻常书信,信里内容大致写着贵府某某公子此次会试名列前茅,然后恭贺一番,乍看起来再普通不过,可现在并未放榜,写信人怎么知晓名次?另外信尾的落款不是别人,正是詹涟台自己,甚至还有一枚他的印章。
捏着信纸,詹涟台不怒反笑:“阮七,你觉得这封信是我写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