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施主趣÷阁力超绝,情思动人,破格律之限,创悼词之巅。这篇用斑斑泪珠与心头浓血书就的祭文,已足够令亡者安眠,生者释怀,哪还需吾等念诵经文?关施主,请将此文祭于灵前,切莫焚毁,否则贫僧怕是会日日忧虑,内心难安。”他小心翼翼地接过文稿,用檀木盒子装了,摆放在祭桌上,而后双手合十拜了三拜。
关家文名之盛他早有耳闻,关老爷子和关父的著作也拜读过不少,却都没有聆听这篇祭文时来得震撼。
关夫人破骈为散,不仿古效今,不拘泥于形式,不困囿于常规,文随心动,情至而意现。通篇文字莫不以泪铸就,以血渲染,令哀伤入骨,悲痛入心,哪堪世人承受?
玄光大师一再回味那字字句句,一再红了眼眶,掉落泪珠,心里已把这篇祭文奉为当世之绝调,文坛之绝响。论起趣÷阁力强横,即景生情,关夫人往台前一站,莫说徐广志,连她祖父与父亲也要退一射之地。
今日来祭拜的人多为权贵,又有关氏与仲氏两大文豪世家的亲友,精通文墨者不知凡几,且皆入尘俗,感情丰沛,自是比玄光大师更受触动。
“此文当属祭文之巅,哀唱之绝!”一位鸿儒含泪盛赞,余者哽咽附和,竟是难以成言。
关老爷子和关父连忙摆手自谦,心里却为掌上明珠感到骄傲。他们知道,依依书写此文不为扬名,只为正名。剖腹取子的场景在普通人想来定是鲜血淋漓,恐怖至极的,虽有皇上为其张目,却阻止不了别人心生厌憎。但她用阮氏的视角来描述这段,所有的鲜血都化成了舍死忘生的母爱和浓到化不开的哀恸;所有的惊骇都转为新生儿降临的极致喜悦与对未来生活的希冀。
待这篇遣词凄美绝俗,感情真挚动人的祭文四散传播,再不会有人谩骂妖妇、鬼物,却只会记得阮氏的贞烈与孤勇。这就是文字的力量。
当法坛四周的人群哀伤痛哭时,白龙鱼服的圣元帝就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默默聆听,静静凝望。
“这是朕第一次为不相干的人流泪。”他转回头去看白福,目中微泛泪光。
“陛,陛下,夫人写得实在太好了,太感人了,让奴才,让奴才好好哭一会儿。天杀的苗人,作甚往赵府里投毒,害得阮氏和自己的孩子天人永隔,再不能见。呜呜呜……”白福一把鼻涕一把泪,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圣元帝并未责怪他,等他哭够了才低声下令,“你去把夫人约到后院厢房里来,朕要与她说话。”
白福不敢耽误,擤出一管鼻涕,用帕子擦拭干净,这才偷偷摸摸地走了。
头一天的法事办完,关素衣已精疲力尽,听闻玄光大师有请,还当他要与自己商量次日的法事,连茶水都来不及喝就匆忙去了后院,甫一推开门就被拉入一个宽阔而又温暖的胸膛,牢牢抱住,死死扣紧。
“混账东西,你又来了!”她气得脸颊涨红,目中喷火,双手握拳不停捶打那人脊背,却只觉捶到了铜墙铁壁上,骨节疼得厉害。
“别打了,小心伤手。”圣元帝握住她手腕,轻轻拉下来箍在身侧。
“夫人,让朕抱一会儿好吗?朕很难过。”他把脸颊埋在夫人馨香的颈窝,闷声哀求。
关素衣察觉肩膀湿了一块,似乎是泪水浸透布料,沾到了皮肤上,不免有些呆怔。这人哭了,堂堂帝王竟伏在自己耳畔哭了,为什么?亦或者——为了谁?
她停止挣扎,静静等候,待这人情绪稍缓才沉声道,“皇上,还请您抬头看看这是何处,而我身上又穿着何物?在弟妹的祭礼上行这等轻薄之事,你就不觉得羞愧吗?”
圣元帝慢慢抬头,理所当然地道,“只是抱着自家夫人流泪片刻,怎能算是轻薄?朕之所为,完全符合祭礼之庄重肃穆与哀感情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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