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特赦令一般,她强撑的精神终于灰飞烟灭,又一次陷入了漫长的昏睡。
……
这一睡,就又是两天。
这期间全靠营养液维持生命,安娜提议过把她强行叫醒,但苏星邑没有答应,她在尉公馆那一个多月身心俱疲,现在就让她自己修复。
安娜不再多话,在一旁看着他用棉签沾了润唇膏,涂抹在鸢也的唇上,大概是怕她太久没有喝水,将来醒了会觉得干裂不舒服。
她等他做完这件事,才说:“陈先生还没有回青城,和尉家的人在一起在下游打捞鸢也小姐,要把鸢也小姐在我们这儿的事情告诉他吗?”
“暂时不要。”苏星邑淡淡说,“有他在那里找,尉家和沅家才会更相信鸢也已经不在。”
安娜一愣:“先生也想让鸢也小姐假死?”
苏星邑停下动作,目光清峻地凝在鸢也的脸上:“清静一段日子。”
大约是脸色过于苍白,又是躺在纯白的被褥里,偶然一看,总会有她在逐渐消失的错觉。
“她这伤,要养很久。”
苏星邑忽的眉心一皱,马上撤回手捂住自己的左肩,安娜连忙问:“先生,是不是在班加西受的伤又发作了?”
说着她就懊恼,她怎么忘记提醒他肩膀上有伤,不能举起来太久呢,她当即说:“我去叫医生来给您看看。”
他眸子一暗,漠漠地说:“无妨。”
没有真正中弹,只是擦伤而已,不用兴师动众。
这家医院虽然是霍衍的,他也将医院都上下封口了,但这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如果不小心走漏出什么未必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他放下手,只是吩咐了安娜一句:“去准备一套深色的床单来。”
“啊?”
他目光落回去鸢也身上,低声说:“白色,不好。”
……
到了第三天,鸢也终于醒了。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苏星邑,唇蠕动两下,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苏先生。”
……
之后医生替她做了一个详细的检查,最后说只要养好脑袋的伤,人就没事。
而鸢也这次就好像真的“没事”,跟护士要了个小镜子,照了照自己,发觉苏星邑在看她,还笑问:“我这就是小伤,怎么还惊动了你亲自来晋城呢?”
苏星邑蹙眉,她马上举手投降:“好好好我不自恋,你肯定不是为了我来的,又是因为工作是吧?”
然后似是埋怨又似是嗔怪地说:“就知道,我好说歹说你都不肯来,只有在你自己需要的时候才来。”
“鸢也。”他不禁开口打断她。
鸢也眨了眨眼:“啊?怎么了?”
“……”
她这个反应,很自然,跟以前一样。
但就是太一样了才让苏星邑忍不住眉心抽动。
她不该是这个反应的。
他不觉得两天的昏睡能让她对过去几个月的事情释怀,要是真那么容易放得下,她也不会不要命地跳河。
鸢也等不到他说话,就当他是随便叫叫:“你这次来晋城会待多久?我带你去……咝。”
后脑勺一疼,她马上捂住,哀怨道:“本来想说带你去玩的,晋城有很多有趣的地方,但是我这个伤……起码要养十天半个月,你应该不能待这么久吧?”
她捶床,“我们是不是没缘分啊?每次不是你不巧就是我不巧,总碰不到一块。”
苏星邑隐隐有一种猜测:“你知道你的头是怎么伤的吗?”
“摔的啊。”鸢也说得理所当然,“参观瓷砖工厂,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啊。哦,对了,这件事别跟我家里说,我可不想看宋妙云在我爸面前演母女情深的戏。”
她又照着镜子,摸了两下自己光溜溜的脑袋,因为做手术,她的头发都被剃掉了,鸢也非但不觉得难过,反而觉得挺新奇:“这下比桑夏还短,大表哥看到会打死我的。”
果然。苏星邑阖上了眼睛,她的反应印证了他的猜测,她果然是……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她都只专心致志地欣赏自己的光头造型,仿佛那才最重要的事情。
苏星邑拿走了她的镜子,在她疑惑地看向他时,慢慢地说:“我会留很久,直到你好。”
“真的吗?太好了!”
“我跟你说,晋城好玩的地方也很多,你肯定不想去人多的地方,我带你去大觉寺,那里有一颗四百年的老树,现在刚好开花,特别漂亮,人也不多,你肯定会喜欢……”
她马上就开始滔滔不绝,介绍着这晋城有哪里好玩哪里有趣,说完了一个地方又说另一个地方,还想找手机上网找出图片给他看:“诶,我手机呢?算了,不重要,回头带你去看了就知道了,还有索喜河……”
“……”
不止苏星邑一个人觉得鸢也异常,安娜都觉得不对劲,忍不住单独问苏星邑:“鸢也小姐失忆了吗?”
“是记忆错乱。”苏星邑眸色转沉,“她摔下楼梯是两年前的事,那时候她已经嫁给尉迟,她的事情跟姜家本就无关,而陈桑夏剃剪短头发是去年的事情,但她都混在一起了。”
“她摘除了关于尉迟的一切,重新给自己拼凑了一段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