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蛇宗主头皮一麻,诧异地盯着虞子婴,讷讷道:“我、我等要复出……可是……”
虞子婴看得出来,腾蛇宗主因她的提议而感到兴衷激动热血,却又因为别的顾及而犹豫不决。
——理由她当然清楚。
“若是因为殷圣的问题你大可不必再兢兢业业地躲藏了,一来因为他们的目的基本已经达成,二来战局既已扩散至整个九洲大陆,大势快已定暂时他们估计不会有别的动作,因为灭世之咒已经正经启动了,他们将会预留一段时间进行围观与评估。”
腾蛇摇光族人听完虞子婴的分析发出了一阵哗然与懵懂,腾蛇宗主青柯一震,敏感抓住一词:“灭、灭世?”
虞子婴已恢复了一双漆黑眼瞳,她颔首:“灭世即将来临,一切旧桎棝将被重新推翻代替,一个或毁灭或辗新的世代即将来临,然而险中求利却是于我们腾蛇一族而言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让我们能够拥有一力之争重新奠定基础,从战雄强国罅隙中重返九洲大地的机会,同时……亦是一个让我们能为逝去的同胞族人复仇的机会。”
虞子婴的话无疑在摇光族中掀起了一阵既热烈又不可思议的浪潮。
“……”摇光族人皆变得目瞪口呆,集体似失音了一样,只睁大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虞子婴。
虞子婴理解他们的心情,这就跟抗战八年的解放战争一样,士兵们突闻解放一个个都被这强烈而震撼的消息的冲击得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现在你们或许会对我的话质疑或懵懂或抗拒,但命运的齿轮已经转动,相信不需要多久你们将会明白……在这之前,我希望你们不要坐等灾难隆临……”
“等等,你……不对,公主您说的话是真的假的啊?”摇光族族长,一名年过六旬精翟的老者,他不似刚才腾蛇宗主般唤她吾皇,而是直称其讳皇族称号,显然对于她是否能够继承大统存在怀疑与想法——至于虞子婴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拥有正统资格继承腾蛇皇的事情,他暂时选择忽略,毕竟她还没有正式到达神殿经腾蛇先祖们认可不是吗?
“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虞子婴眼神准备地落在那名花白长须编辫垂胸的族老。
“咯妲宗老,皇……公主她既有能力彻底灭掉殷圣的两位使者,既救了老乞丐一命,亦救了我康城于水火,便是于我等有恩有情有义,像这种语气问话太失礼了!”摇光宗主为咯妲那毫无婉转的质问语气而感到此许刺耳,蹙眉拄杖,面容严肃而道。
想必经宗老一提醒,摇光宗主亦想起虞子婴尚未加冕,直接称皇太过逾越,这番话虽然是在指责宗老的失礼,但言下之义亦是在提醒他们,虞子婴既能够在全身而退之中杀了那两个于他们而言头痛的殷圣对方,便知并非一名养尊处忧和善好与的女子……追根究地,于虞子婴他们始终是存在一定的隔膜,这并非不尊重或反感,而是人总是愿意亲厚那些熟悉而不带危险性的事物。
这种事情虞子婴自然也懂,她眼下只需要他们的忠诚,那以血肉盟誓,以坚毅驻定的忠诚足矣,至于其它的感情,有一句古话说得好——日久见人心,又何必急于一时。
“无妨,我既非暴君亦非杀戮成性之人,不会为了区区一句质疑而选择大开杀戒。”虞子婴淡淡道。
摇光族人闻言一哆嗦,不知龗道为何在她没说这句话之前他们倒真没多想,反而经对她这么一“保证”,顿时有一种寒意从脚底板蹿上血液,毛孔争先抢后竖起的感觉。
“……咳咳,公主心善,吾腾蛇之福矣。”宗主嘴角微僵,行了一礼后,清了清嗓音赞颂着。
虞子婴的脸色由始至终都只有一种表情——那就是面无表情,就像面部神经坏死了一样,任谁都无法从她面部看出任何情绪,是以想观察她的人总是会不由自主盯着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简直就是造物神偏心的杰作,那双眼睛的确很大,但却偏椭圆型,长长的,眼梢微微地向鬓角挑去,像是猫眸一般,眼球极黑,但目光流盼时,那漆黑的瞳仁却不见任何灵彩光芒,而是冷酷到极致的平静,她的睫毛又密叉黑,使眼睛围着云雾一般,朦朦胧胧的,显得那般深不可测,神秘、诱人。
这真是一个连心都武装得严不可破的人啊!腾蛇摇光宗主感慨惊叹。
“老乞丐我会在离开的时候一并带走了,他身上的伤,我会寻找一处最完善的医疗之地替他治理。”考虑到他们是她的族人,虞子婴才费上口舌告知一声,否则她会选择直接将人带走。
虽然告知了,但仅是告知绝非是什么征询他们意见,毕竟她还有很多的疑惑需要老乞丐解答,而他的伤她亦不放心交给别人处理。
植皮手术虞子婴曾做过几起,然而在如今这个时代即使是她持刀亦实属高空作业,虞子婴需要顾及跟准备的东西太多了,不过如果有舞乐相助,她相信成功率会大大地提高几成。
“这……公主大人,老乞丐……他还有救吗?”权七叔捏紧拳头几瞬,忍不住出声问道。
虞子婴本不欲回答这种连她自己都需要慎重估算的结果,不过当她的眼神触及权七叔那真诚担忧的眼神时,略顿一下,便改了初衷,道:“我会尽力……至少,保证他能够活下来。”
权七叔闻言沉默下来,他低下眼睛看着地面,虞子婴的话他听懂了,她不能保证老乞丐能够恢复原貌,但至少命是无忧的……如此亦好,只要命在,只要命还在就好……
只要他还活着,他终是有机会补偿曾愧歉他的……为那见死不解,为那顾全大义而忍心舍他于不顾的内疚而忏悔……
权七叔由于一心关怀着老乞丐倒没察觉到别的事情,可摇光宗主与他身后的几位宗族老则惊讶地盯着虞子婴。
“公主,您难道还懂医?”摇光宗主身为领头羊,这种问题自然是由他开口。
“我不懂医。”虞子婴否认。
“可、可刚才公主分明说你能够保证老乞丐活下来的,连老汉学医几十年都不敢如此大气,公主若非懂医理又如何能如此信誓旦旦?”会用这种倚老卖倚、又不客气的语气说话的,自然刚才那名像老顽童一样垂须的咯妲宗老,他插着腰,瞪着铜铃大眼,既疑惑又好奇得不得了。
他性子急躁,且脾气糟糕,但却是一个直心直肠,一眼能看到底的人,是以虞子婴才不予他这种年纪老者计较。
再说对自家人虞子婴的包容性一般只要不犯她底线,她并不计较他们拥有自已的性格一面。
“我的确不懂医……我只会动刀子,如截肢,如开颅取瘤,如交换器官内脏,如将人有肠子割开再塞回去……”虞子婴一脸平静阐述她对动刀子的含义,却只见摇光族人那边心理素质差小辈的人都已经脸色泛青,胃中一番翻山倒海纷纷干呕了起来,其中属于凌少年的反应最大,那是因为只有他跟虞子婴曾相处过一段很少的时间,而通过这段很少时间的接触,他通过一种直觉去相信虞子婴所说的——绝逼是真实的!
“呕~”
除去这些摇光小辈反应极大,那些老辈却要更难受一些,他们既要忍住心底的不适感,又要维持年长者面上的风轻云淡,没瞧着人家公主一脸稀疏平常地讲述吗?他们那般大惊小怪地反应成何体统?!
——话说,公主您其实是在拿他们开玩笑吧,您真干过那种……丧失的事情吗?!
这其中只有刚才总用不客气语气问虞子婴的咯妲族老反应是最小的,毕竟他是学医的人,哪里没遇到过这种血腥的场面,只是他依旧挺讶异的,像公主这般年纪竟能对这种事情习已为常,这么一来,令人很在意……她曾经究竟过的是怎么样的日子?
这件事情不仅他一个人想到了,摇光宗主青柯亦想到了,他们只知龗道虞子婴是被老乞丐利用关系将她送出了贫民窟,最龗后安排在郸郸小国一名武将宇文家抚养,但关于虞子婴的其它消息为了避免走漏风声,他们一直遵循老乞丐的意愿,一直忍着不敢打听是以一无所知。
可……宇文家能教出如此狂狷霸傲的公主!?
回想曾看过宇文弼那虽正直威凛却依旧带着顽固不化的武夫形象,勉强一想,倒是也有几分这种可能,可是他们的公主除了狂狷霸傲,更有一种阴郁到冷酷的性情,倘若宇文弼有真心将公主待如亲生女儿一般,她又怎么会经历这些种种血腥场景?!
“公主,这些年来……您过得还好吗?”摇光宗主青柯问道。
一直以来无论是虞子婴那边还是腾蛇摇光这一头,双方都是以一种冷静而理智的形式进行沟通对话,这亦就是他们之间之前一直存在着一张透明无形的隔膜的原因,然而有时候人与人的关系就这般神奇,却许会因为一句关切的话,或许会因为一双温馨的眼神,就能摒弃前嫌,破碎那一张隔挡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