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花厅。
朱腾瘫倒在那张铺着名贵波斯毛毯的软榻上,浑身冷汗直流,大口喘着粗气,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这个赃被栽的,险些要了朱腾的老命。
被一根大义凛然的道德绳索死死勒住咽喉,他此刻的感受当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朱薇俏脸阴沉,在厅中来回踱步。
现在对于朱家父女来说,是究竟该怎么办?
保持沉默、任由这根绳索架在脖颈上,就是坐以待毙。
跟阉宦成为死仇,朱家就等于是头上始终悬着一把锋利的钢刀,随时都可能落下来。
而除了阉宦之外,还有朱家背后的人也必将因此而迁怒朱家,因为朱家坏了人家的大事。
但继续向严休复下手,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机,此刻严休复和严休复的嫡系人马肯定已经有了防备,耿璐正在紧急调军入城,青州城在半日后就会被严休复的人接管控制。
何去何从?
这不但考验朱薇的定力和魄力,还考验着她的头脑和决断。
“阿耶……”
朱薇停下脚步,霍然转身盯着朱腾:“万万没想到,我们竟然会反过来掉进了严老贼的陷阱。女儿再三斟酌,觉得咱们已经失去了干掉严休复的最佳机会,任何轻举妄动都会正中严老贼的下怀。”
“所谓的讨贼檄文,一定是严老贼安排人假冒父亲的名义伪造,但是实在是伪造得太逼真,让咱们百口莫辩。既然如此,不如就大张旗鼓地接下来——严老贼不是要坑咱们朱家嘛,那就把严老贼和满城文武官员一起捆上咱们的战车,要活就一起活,要死,大家就一起死!!”
朱薇冷笑。
朱腾颤声道:“我儿,应该怎么做?”
“父亲,耿璐出城去大营调兵,带兵往返至少需要两个时辰。至少现在,青州城还掌控在我们朱家手里。我们目前可以利用的有五百死士、五百衙役军卒,还有两百家仆。马上吩咐下去,紧闭城门,封锁全城,包围严府和宋济、耿璐等人的宅子,凡淄青藩镇所属文武官员,必须要在讨贼檄文上签字画押,否则杀无赦!”
朱薇站在原地,衣裙飘舞,眉眼间满是冷酷的杀气。
如果唐突在场,他一定会对朱薇佩服得五体投地。
千万不能小看女人,尤其是朱薇这样的女人。
如果朱腾能成事,朱薇绝对功不可没。
面对严休复的致命反击,这个花容月貌的贵族少女,表现出了超乎常人想象的决断和魄力。
……
申时一刻。
青州城一如既往的平静,天空蔚蓝,晴空万里,坊市还是人流如织热闹非常。在城隍庙前,那群泼皮少年依旧踢毬正酣。
但平静只是假象。
刺史系和藩镇系的两派人马紧锣密鼓行动起来,大战一触即发。
因为朱腾在青州的谋划经营日久年深,他的根基不仅在于背后积蓄多年的地下力量,还在于对于青州城防卫和治安体系的绝对掌控上。
而节度使严休复作为藩镇,主要倚仗的还是城外大营的十万青州军。
当然哪有十万,号称十万而已。
青州常备军不过两万,整个淄青藩镇加上其余各州的驻军,也只有三万多人。剩余的都是编制名额和军备储量。
当然,一旦战时,所有编制就会被节镇征集民夫充实起来。
在严休复看来,只要这青州军还掌握在他手里,朱腾就翻腾不起什么浪头来。骨子里,严休复根本就瞧不起朱腾这种靠投机钻营提拔起来的地方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