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起坏心。
让他路上顶风冒雪的赶路去吧。
熊强也不傻,十一月中的时候,他等不下去了,这雪越下越大,他再不走,哪怕他有日夜兼程的身体,却没有破雪御风的能耐,雪大,马陷进去要半天出不来。
身为京里的勋贵子弟,他不相信伯夫人敢耍弄自己,这个没有丈夫的女子就要进京,她也会想想进京后人生地不熟吧。熊强离开王城的时候恨恨,这小女子刁钻,你顶风冒雪的赶路去吧。
也没有在嘴皮子上放过晋王。
来到南兴是熊强在外省办差最被怠慢的一回,梁仁既然决定和鲁王撕破脸,对他爹下的这道圣旨也勾起陈年的怨恨,熊强想被恨都排不上名,梁仁对他置之不理。
驿站里尽管住,招待上没有,陪客没有,熊强手下的人想刁难,可进不去王府大门。
临走时也没有送路菜,更别指望送金银,南兴的商会看得熊强一行人眼花缭乱,掐指一算晋王府日进万金,羡慕的可以流口水,可晋王府一口薄酒也不肯请,全无主人的仪态。
熊强打马的时候暗道,等我下回再来,这里就该换个主人了,鲁王还没有拜访过,鲁世子却实在客气,而父亲温恭伯又实在会算计,十数回的把鲁世子拒之门外,到接纳鲁世子为宾客的今天,前后共收几十万两。
这一天,梁仁带着长安和永守,还有以王朗为首的六个将军,来到奚重固的书房。
他没有急吼吼的打算求舅兄就与妻子和好,正房里稚气的那位在这件事情里帮不上忙,倒还不如周妈妈,还能主持大局,让奚端秀写封给奚六姑娘的家信,嘱咐她照顾承平伯夫人。
他来见奚重固。
奚重固见到他毫不奇怪,他像是很习惯梁仁忽然出现在面前,歪坐在座位上等着梁仁进来,拿起一个盒子晃几晃,招呼道:“你来的正好,刚巧有人送我几两好茶叶,离明年新茶还有半年,这茶虽然不新了,却薰的好,来来,和我吃茶去。”
......
不管是江氏打理的好,还是世家的书房都会雅致,奚重固让其余的人招待梁仁的将军们,他带着梁仁走向后院,过一道弯弯的红漆小桥,几大盆盆景一挡,俨然一个私密的小天地。
桌子上是小厮们准备的水,还有红泥小火炉、带着松香的炭、一套古朴的茶具。
梁仁的茶道是无师自通,带着他先天性的继承,及后天性的独自岁月,他得到南兴以后,也很少有功夫和人吃茶,见到奚重固娴熟的烧着开水,撒着茶叶,他入神的看着,并在这专注里悄悄的不再紧绷身躯。
承平伯夫人上路的那天,除去龙门商行暗中保护以后,梁仁还暗中派去前后五个小队,怕她在路上就遭到不测,而这件事情里,到底是倾向承平伯的成分高,还是在乎伯夫人性命要紧,这没法分开,承平伯夫人的安全和颜面兼顾着她过世的丈夫。
梁仁刚才来到奚重固面前时,他带着理直气壮。
水在火上蟹眼生过鱼眼生时,周围传来风雪的低呼,梁仁轻吐一口气,嘴角微弯随着水的沸腾有了笑容。
奚重固取水洗茶具、泡茶匀汤,一步步做的分毫不差,等到茶香味把两个人笼罩,奚重固推一盏过来,梁仁没嗅以前,先笑道:“香。”
奚重固尝了一口,很不斯文的啧巴下嘴,也没有茶分三口,一饮而干道:“还好。”
看得梁仁骇然,奚重固给自己倒下,专心致志的泡茶时,他的手法还是熟练的仿佛天生。
他给自己配着话外音:“好不好喝都是我自己泡的,好些年我没有这么悠闲过。”
端起茶杯他没有喝,看向梁仁:“知道原因吗?”
梁仁好笑,在舅兄犀利的注目里也痛快痛快,一口气喝干手中的茶,夺过茶壶自己倒上,还以厉目:“我怎么会知道,又不会和我有关。”
梁仁自己都清楚,自从定亲后他每次上门都是找麻烦,好在舅兄度量也好,能耐也好,他撑得起。
奚重固眯起眼:“与你有关。”
“什么?”梁仁收起笑容,露出正经的模样。
奚重固又是一口茶喝干,茶道的茶要是这个喝法,离他世家公子名声倒塌不远,可这里谁看得到呢,他的妹婿正学着他,也是左一杯右一杯的解渴饮法。
梁仁知道自己把一肚子闷气消磨在这饮牛马的方式里,舅兄为什么也这样做,他就不得而知,不过既然与他有关,他不介意听听,一面抢茶喝,一面支起耳朵等着。
按他们两个这样的喝法,茶道的小茶壶很快需要换茶叶泡新茶,奚重固把手按在茶壶上面先不更换,眼神凝视的他神游天外,像是陷入一段陈年的旧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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