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忠继续往下唱念货物,女眷们坐的地方小小的喧哗也还没有下去,周大贝今年又展风采,他一口气自家十万车,冲的是伯爵府的名声,冲的是晋王殿下为南兴商会的总后盾,这里钱可以安心的赚,他抱定赚钱来的。
冯夫人和吴夫人还能坐稳,庞石夫人不安的和周竖夫人交换着眼色,眼神里的不忿就差迸出火花。
今晚伯府商会的交易能过亿两白银,伯夫人一夜的抽头足以暴富,这个女人有这么多的钱,难道真的与晋王殿下没有私情?
庞夫人齐氏知道冯、吴二位的心思难猜,毕竟冯良邦和吴大人都是晋王殿下的铁杆忠臣,他们在晋王梁仁手中起家,还有几位一起来的夫人们,小算盘不难猜,她们指望推出伯夫人得罪晋王妃,从而令她们讨到好处,把自己家的姑娘塞给晋王,可是她们,齐氏和周夫人杨氏和大家都不一心。
鲁王殿下写信给庞石和周竖,声称十万两银子取承平伯夫人性命,否则庞石和周竖送上性命。
光是取性命也简单,庞石和周竖破着南兴的官和家不要了,或者下毒或者用刀也是办法,自去年开始屡屡失利的鲁王要求承平伯夫人必须身败名裂,再把晋王和奚家的亲事破坏,才能去死。
梁廓恼火了,他和梁仁之间本就不能罢休,现在是双方照旧磨刀不止,京里开始御前打官司,封地开始动手脚,梁廓是发现承平伯夫人曾到西咸吗?他还没有证据,郭喻人担起出兵中成省的所有名头,鲁王梁廓甚至没往承平伯夫人身上想。
他就是不悦这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活着,没有起到实际的作用,那他就让她的死更有价值,一个年青漂亮又在南兴富有的伯爵夫人,和殿下之间很容易就扯得上关系,效忠于梁仁的承平伯丢下遗孀,必然是托付给了殿下,这里面可做的文章很多。
这也是梁仁逼着范大人当众惩治范夫人的原因,自他到南兴,第一个接纳他并鞍前马后操劳的就有承平伯,否则林家凭什么封伯爵,承平伯前脚去世,后脚他的遗孀被人害了,他没有子嗣,家产只能充公,身后事如此荒凉,谁还肯给晋王当差,又还可以造谣说晋王贪图林家的家产,虽然几十万的银子和全南兴的收入相比差的太远。
庞夫人听到丈夫说鲁王殿下新到信的内容时,曾经表示过诧异,伯夫人虽出门就是五十个人,真的要杀也可以计划多回,为什么还要让她死的这么麻烦,听上去伯夫人对于鲁王殿下相当重要,是他深恨的人物。
庞石回答确是如此,鲁王殿下现在牢记南兴有位承平伯夫人,在他眼中钉的名单上步步高升。
伯爵夫人以她的身份,以她的年青,以她的美貌,以她的富有,现在是鲁王梁廓准备打造的有利之箭,并非仅仅是利箭。
庞夫人和周竖夫人坐下来的时候没有想到许多,分辨同行女眷的心思,找出可用的弱点不过这样,现在她们很不高兴,几千万一趣÷阁的交易就这么成了,人家就这么相信你一个寡妇?
这里面要是没有晋王殿下的参与,庞夫人齐氏和周夫人杨氏怎么也不会相信,庞石、周竖他们为鲁王奔波为什么,为的还不是认为在晋王手里出不了头,鲁王拉拢的时候许诺的多,得到南兴后,许给他们的也是进爵,本朝沿袭前朝的公侯伯子男爵位,庞石和周竖预定的是男爵。
如果这爵位真的到手,伯夫人这种一夜商会就暴富的事情也会发生在自己家里......齐氏和杨氏想到这里内心火热,眼里狂热,恨不能把承平伯夫人这一晚得到的佣金这就平分。
清清嗓子,齐氏堆笑:“到底是伯夫人会操办,这一个晚上的您府上可进财了。”
“是啊,唉,要说我们家就不成,铺面就那么几间,想办商会谁会来呢,到底是承平伯在世的时候安排的好,他虽不在了,伯夫人也不失了热闹,也不失了使用的银钱。”杨氏附和。
冯夫人和吴夫人听出来打机锋,两个人淡淡的不接话,不是她们遵从冯良邦和吴大人的意思,不在这里维护承平伯夫人,而是庞石、周竖、钱华和杨江水是公认的鲁王一派,除去他们自己不肯公开承认,南兴官场都知道鲁王曾许诺过他们官职。
女眷们私下对嘴没有意义,而且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置最好不过,承平伯夫人要是这几句话也需要旁观者维护,冯夫人和吴夫人这两个临时出现的旁观者可维护不了她一辈子。
承平伯夫人也不接话,晋王梁仁称得上面面俱到的照顾,一年多的自己支撑伯府,被鲁王针对,被鲁王加害,梁仁会想到告诉她防备南兴王城的哪些人。
如果庞夫人齐氏和周夫人杨氏结伴上门,伯夫人可能不见,全城的官眷几乎全在这里,承平伯夫人给的是大家颜面。
有老妾秦氏在,是她得力的帮手,年青的十七岁伯爵夫人还有天真,保持一辈子的天真其实是种福气,也与有些人天生乐观或遇困境乐观的心态有关,遇到不天真的时候,自有宅门里长大的秦氏出面。
秦氏接话,没开口先叹气:“唉,自从伯爷抛下夫人,我们难呐,没良心的走了一批又一批,当官司我家打了四十多天,官司打完,伯爷的七七刚好过去,如果是您庞家和周家,想来安安生生的守灵,我家难呐,这么大的院子,得用这许多的人手,没钱只能各种支用,去年过年的时候,月银都发不出来,还是暗中当了几件东西才过得去,唉,看着一千两的数目大的没了边,您再看看今晚我家使用多少的好茶叶、做了多少的果仁点心,蜜糖点心,识货的商人吃的出来,换成糖点心人家明年可就不来了,还有使唤上的人手,这全是钱......”
齐氏和杨氏气的面皮发白,什么叫“如果是您二位守灵就安生”,这是诅咒别人家里办丧事?
秦氏絮絮叨叨的算着细账,厨房和茶水间点心房是女人的天下,这一点无人争议,秦氏懂行,算出来毫无破绽,茶叶是多少银子一两的,论斤是多少钱,三天商会何止用百十斤,王城居住的平民们看热闹的进来,逛一圈儿离开,他也要碗茶喝喝,却没有一个铜板的进项等等,再有房屋的修缮,安全上的防卫,另请人手又是多少钱......如果把老妾算的加起来,承平伯府全赔出去也不够。
不止一个女眷忍着笑,齐氏和杨氏又变成涨红的脸儿,也知趣的闭上嘴,大家继续安静的看拍卖。
商会相当于一定的批发市场,一个时辰后,雪舞的更疾,夜半的寒开始浸润的出现前锋兵,林鹏的货物也兜售一空,大厅里的喧闹令他头晕脑胀,赚到钱又让他欣喜万分,融融的幸福感里,林鹏出来走走,打算掏几个钱让厨房送些热乎的宵夜,肉包子大馄饨的,给和他同来的人充饥。
侍候的家人说不用钱,伯夫人吩咐下来,林老板要什么只要厨房准备的有,或者街上这时辰买的到,就给他送来,他说厨房给大富商准备的老鸡干菇汤,鲜美着呢,不如一人下一碗馄饨,再配上小菜吃的香。
林鹏感慨万千的散步在雪中,周大贝是亏上几年的应酬钱,去年赚回来,林鹏回想自己起初跑生意,也是这样的难,他还记得第一趣÷阁大生意预算利润五千两,让他喜欢的没睡好,一乐就想玩,结果去一个当地的商会,从东家到帮闲全是一伙儿的,把林鹏哄去后不掏银子就别想出门,林鹏逃出回家,算算诸般花费,最后赚的不到十两。
他白跑了一趟。
仰面看雪纷纷而下,吹的面上暖意俱去,清醒重新占据上风,一句由衷的话油然而出。
“还是这里好啊,有伯夫人在,公平交易。”
从文家弄了十万两,去年亲眼见到南兴商会的厉害之处,林鹏今年三千车货物到南兴,林娘子说家里三件古董市价见涨,林鹏拿出大半个家产备货,有些是过往的口碑摆着赊来,林娘子不干涉,这个晚上只要不看周大贝、李元宝和姚福星,林鹏觉得人生得意事,莫过于今晚交易的那个时辰。
周大贝、李元宝和姚福星都不算南兴商会的宠儿,只能算伯夫人眼里需要重视的人,林鹏为什么只和他们比,这不是大家一路来的,让林鹏比泰丰商行摆开一条街道的商会,林鹏很理智,他犯不着。
想曹操曹操到,两三丛去年新移的梅花后面,像是周家父子们说话声。
“嗬嗬,”周大珍在哭。
周大贝顶顶不耐烦:“爹你个嘛,这里不好吗?你一直想看贵人是什么样儿,没生我的时候去京城一趟,见个世面你花了七、八万两,别人诓你进伯爵府了,六万两你见个嘛,”
“两扇大红门。”周大珍哭兮兮回答。
“就是嘛,这里好不好,贵人吃的给你吃,贵人的家人你使着,你还哭为嘛?”
“儿啊,你出息了,爹好生喜欢,就想到你娘在世的时候天天说你长大比我强,我还不信,我就对自己说,娃他娘你看到没有,没看到赶紧的出来看看,这娃会赚大钱了,还能在伯爵府里谈生意,我正念叨着,一抬头见到你的娘走过来......”
周大贝怪叫:“这里伯府,爹你怎么敢闹鬼?”
“不是鬼,是真的,给我们送鸡汤馄饨那个妈妈,生得一团发糕模样,她像你娘的亲姐妹,我就想到你的娘,我这眼泪止不住,”周大珍说着,又嗬嗬的哭。
周大贝耐心的给他递帕子,又嫌弃他爹袖的帕子丑:“明儿换几个绸的,难怪傅五爷不跟你说话。”
“好好,傅五爷也认识我儿,我知足了,明儿我换几个好帕子使着,这傅五爷啊,一报名号我就知道他,他家的杂货商行全国有名呐,”
“他在南兴不出名,南兴出名的是泰丰,爹明年咱们早点来,泰丰商行的布全摆出来,那才叫好看。”
“好好,明年听我儿的,早早的来,在这伯府多见识见识,唉,想当年还没有你,几年的大丰收,生意也做的顺,我说起个大宅院,比着县太爷的院子起吧,那年当官的总是乱收钱,我不喜欢跟他攀比,我一赌气进京去,看看王侯贵人们的院子什么样儿,我盖几间吓吓县太爷倒也不错,结果六万银子打水漂儿,最后盖成个大晒场.....”
父子们远去,林鹏笑的直不起腰,敢情,六万两从周老爷子盖宅院出来的,他一直纳闷出处在哪里,为什么不是五万六,不是二万八,偏偏是六万两,原来是周大珍被人坑过的数目。
周大贝这是隐含为他爹报仇的心情,再坑一个是一个,不过周老爷子也照样付钱,这就风趣的狠了。
独自笑着,梅林里没有别人,香又寒又冷的林鹏不想离开,和他同来的商人们过来寻他,一个一个热烈无比:“老林,你却在这里悠闲,明年我们跟你来,多多的备些货物,今年这三、五百车的塞牙缝也不够啊。”
林鹏不怪他们,别人带他寻新的门路,他也不会完全相信,三、五百车货物是亏得起的数目,而他这个商场老油条喊来的全是精明老商人,三、五百车赚的比侯三要多,只有一点美中不足,三、五百车放在南兴的大商会上实在不够看,要不是林忠主持的时候偏向,与会的商人们根本看不上三、五百车,确实不够买的人塞牙缝的。
林鹏热心的喊人,一是为伯夫人的商会添光增彩,萤火虫多了可比明月不是,二是他也凑不出来一万车货物,多喊几个人凑一凑也就足数。
这一行商人们热烈的谈论着周大贝带来的三十万车,路上聊过的,李元宝和姚福星是头回走南兴,对周大贝也不完全信任,也亏得李、姚二位敢运来共计二十万车,这两个说好听的是傻大胆儿,说难听的叫俩傻子。
林鹏笑了:“傻人有傻福,这傻子可比你我赚的多,咱们跑上几年也不够。”
“没的说,明年多运些货物来,咱们也大赚一趣÷阁。”商人们兴高采烈。
这回最让他们满意的,是这里相当的公平和安全,晋王殿下出军队看守货物,伯爵夫人偌大的府第拿出来,雕梁画栋里谈生意,茶水点心都不用花钱,货物卖掉再付佣金,而且是山般的货物一下子售光,省的钱多了去,不会被人骗也没有强梁觊觎。
谈论到最后,商人们难为情的表示歉意,决定凑一趣÷阁钱给林鹏当进门礼,林鹏是不太想要,想想周大贝的钱伯夫人和晋王府里都要送,两下里说出一个合理的数目,约好的货物交付林鹏收钱,按每个收多少和明年每人带来多少商人。
雪愈发的大,子时将到,商会上类似拍卖的叫卖将到高潮,林鹏和商人们兴致不减的坐回去,他们开始买货了。
约好的侯三在红街上等,商会一散他们就直奔红街,热水和侍候都准备好,舒服一觉到明天,管你几时醒来,红街永远有吃喝,侯三不在这里,他带来的两千一位的财主在这里。
林鹏懒得搭理,在路上李元宝、姚福星和周大贝每天都吵,担心周大贝骗他们的进门钱,真是俩大傻子,要骗也是十万车的货,货值钱还是六万值钱,李、姚二位不想,只为“六万”纠缠不清,再就为喝不到茶怎么办而扯皮。
侯三带的财主一听不干了,他们付两千都觉得吃亏,跟着付六万的二傻子后面闹,侯三应付他们花尽精力,林鹏一直憋气,要不是生意做的人油溜,早就让这几个滚蛋向后,回你家去吧,这胆子和眼力不适合出门经商。
进到王城就老实,进到伯府更老实,子时将到的这个时辰,他们愈发的谨慎,周大贝的货出清,李元宝和姚福星的货出清,又把茶喝到肚子涨,林鹏等的货出清,抱着看热闹跑一趟被侯三强说动来的这些财主后悔不迭,现在就是想买货也蛮难,头回来都小心,腰缠十万贯出门的也是他们这些精明人里的大傻子,看着货物好,口袋里钱不足。
他们看看林鹏,又看看李元宝和姚福星,林鹏端起一盘蜜饯送给李元宝,附耳道:“这个好吃,”再低声道:“不要借钱。”
“嗯嗯,谢谢哥哥,我精明着呢。”李元宝知道这是好话,露出大大的笑脸。
林鹏又照样交待姚福星,姚福星也感激,回以低声:“路上我就看他们不顺眼,等我睡饱了,明儿教训他们,两千的进门钱他们也信,我去年跑生意被骗一趣÷阁就是一、两万的银子,哼,我精明着呢,我不会上他们的当,一文也不会借。”
林鹏忍笑:“是,兄弟你着实的精明,哥哥我佩服的紧。”
被夸赞了,李元宝和姚福星很是得意,出两千进门钱的和他们一起走道,这两个都不乐意,好意思的,出两千银子居然还敢杂在出六万银子的里面吵,你们哪配。
大家全神看商会,偶尔也会想到这么好的地方居然是个女人操办,还没有丈夫,李元宝和姚福星也充满敬佩,更别提林鹏及他带来的商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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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这章有扬眉吐气的感觉,看数字哈,看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