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河没好气的看着长者们,远亲们不受承平伯府的尊重,可身在这种宗族聚集的朝代,长者和辈分具有权威性,林长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不合适,长者们还钻一万两银子里也没有发现。
“长河,特意带上你这个年青人过来,也是你爹说你近来出息的很,一万两银子就要飞了,你倒是拿个主意,只是瞪眼睛做什么。”
长者们催促着道。
“哎哟,叔伯祖父们,看我表情,看我这神色儿,一万两银子像就要飞的模样?”林长河拿手点着自己堆着笑的面容,承平伯府能挣钱,他高兴还来不及,哪有变卦这么一说,反正林长河他是没有听到。
长者们还真的眯着眼睛数数林长河的笑容,对于眼神不好的人来说,笑容在模糊里一道一道的光,倒还真的能数出几趣÷阁,不过这几趣÷阁也不能说明什么,他们接着再道:“长河,你直说吧。”
林长河精神抖擞:“承平伯府为什么开这次商会,就是给咱们看的,这是示好,哪里是变卦,伯夫人那小娘子展露她能挣钱的能耐,想达成她的条件。”
长者们哦上一声,在拖长的尾音里明白过来:“怕咱们以为她舍不得掏一万两银子,再不然就是只要按她的条件办,她还可以再加些钱。”
“这回才说到正题上。”林长河一拍大腿露出满意。
长者们互相看看,最后回到远亲中现在担任族长的林海面上,林海和他们不言而喻的交换着眼色,让长者们放心。
要说承平伯夫人这小娘子实在的运气,杂货店里抛头露面长大的姑娘,承平伯偏生就娶她,娶她没多久偏生就离世,偌大的家产偏生就交给她一个人快活,这小娘子胆量也有,斗娘家压远亲,据说晋王殿下的枕边人也照打不误,她再狠,狠不过天,老天逼着她要孩子,偏生族中就是有不到一周岁的孩子,三个全是男孩。
会给她吗?
那怎么可能。
一周岁的孩子交到伯夫人手上,长大以后就算不忘记祖宗,也只光耀他亲生的父母,全族他还能记得谁?
他亲生的父母只可能为儿子好,至不过把全家带上,全族里他们还记得起谁?
林海这些人选出五个男孩,最大的九岁已经进学,会念鹅鹅鹅,最小的七岁,是父母怀里的娇生子儿,时刻离不开他的娘。
五个男孩都出自在这里的长者家中,长者们有一份私下的契约,不管伯夫人选中哪个,伯府的家产到手后,是大家平分,签字又按印的约定,具有去衙门申诉的权利。
伯夫人如果加钱再加钱,坚决不要超过一周岁的孩子,大家怎么办?这是他们打眼风的起因,最后在林海坚定的眼神里沉稳,林海是公认脑袋灵活的人,契约上注明平均分配就是他的主意,他的儿子林长河近来也确实灵光,猛然的长聪明。
林长河夸下海口,叔伯祖父们不要担心,咱们进王城慢慢的谈,一边了解伯府近况,一边抓住伯夫人痛脚,包管她按咱们的意思来。
林长河说到做到,他弄来的消息确实不坏,长者们和林海心照不宣的笑笑,开始谈论伯府商会该是什么样的繁华,有外人出现,长者们这回应该坐在首位上,和富商们谈笑聊天。
管家?
他们是外人。
家里没有男人,还是自家的长辈能当生意上的家。
光想想,一个一个的快活极了,就连空气里茶水里和偶然透进窗户的北风里也极快活。
第二天开始,长者们扳着手指数日子,盼着承平伯府商会的早日到来,林长河每天都有新消息,他说伯府商会从没有门槛,不管有钱没钱,贵人还是贩夫,都随意的出入。
.....
从泰丰商行的楼上望出去,小半个王城在眼中,大掌柜的常当,表面以谨慎示人的他以前很喜欢这种享受,俯瞰着龙门商行烈烈招摇的镖旗,及林立的酒楼客栈,一览众山小,没有一个是对手。
今天常当双手按住窗台,衡量着和地面的高度,如果一下子摔死少受罪,如果摔成残废后半生受罪。
不久前传来消息,承平伯府在新年前的最后一次商会又将召开,这回伯夫人打算推出林家珠宝铺,并且拿出伯府珍藏的古董听凭喊价,被称为古董的价值不会低,林家商会再次设立门槛,就像她头回的商会那样,没有请帖进不去,当时红街蔡大少是重金购买其它商人的请帖才混进商会。
泰丰商行没有请帖,龙门商行有三张。
常当听完,传话的伙计出去后,他的手按住额角,他的人摇摇欲坠,楼下有风吹草动就惊跳而起,面色惨白的等着晋王的官差推门而入。
风因此把他欺骗好些回。
常当索性大开门窗,让北风穿梭来去,冰冷几乎冻僵他的身体,思维却奇特的活泛,“保存体面”占据常当的脑海,他往下盯着地面,又计算从桌后他的座位处到窗台的距离,和官差从门到他桌后的距离,哪一个更快,从而能让他自我了结。
人不甘寂寞,街头巷尾的龙门阵也有指点江山,老百姓们嘴上过瘾,泰丰商行在每个城池都关注合作者,当地的实际治理人,他们的动向及朝廷的动向,总行会按时向各分行发放京城和重要城市里官员的变动,半官府状态化的泰丰商行在“成功”方面有自己的心血。
常当推敲过多回晋王的为人处事也就在情理之中,整个南兴眼睛看的是晋王,等着他发话,不泛揣摩晋王的人群。
大掌柜眼里的晋王梁仁,早两年就和鲁王殿下的结论不同,晋王的忍天下看得到,晋王在南兴一系列的惠民措施就只有南兴人看得到。
不止一次的常当盼着晋王强,能和鲁王分庭抗礼,鲁王就不会再觊觎南兴,常当在老洪王身上犯的把柄也就一趣÷阁勾销,鲁王用不到他,过几年常当就告老,岁月里那些能揭过去的自然翻篇,进入全新的一页。
魏临行突然出现让常当尴尬,以常当对鲁王的信心,这尴尬飞快变成致命,常当也闹个措手不及,魏临行失踪的两三天里,常当没日没夜的做后事准备,闲下来就把晋王梁仁从头到脚再想一遍,这么殿下是个能忍的主儿,却不是个好蒙蔽的人。
没人愿意死,特别是生死临头,常当拼命从各个方面探索晋王对他的态度,承平伯府也在其中,甚至在常当恐惧的某一阶段是重要的信号港。
新商会他竟然没有请帖,这意味着在伯府眼里,他已是个死人?
北风不断吹熄常当的心焦燥乱,让他在慌张、忙乱再到强自镇定里循环,最终天色黑暗,楼下关门板的响动出来,要回下处的常当从窗台离开,带着浑身僵直离开商行。
他惯常在张记面馆吃晚饭,离自己下处顺路,面馆里熙熙攘攘的人说着伯府的商会。
饭后一刻钟后,常当出现在伯府的门外,挤在老百姓的后面,没有人认出大掌柜,他凝视伯府的角门,数着进出去的商人。
他开始安静,觉得寒冷又舍不得离开,拉紧衣领帽子等一切可以拉紧的,固执的等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