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草原的酒太烈,饭菜也过于粗糙。若是让远道之客还未饮几杯就醉了。岂不是更加失礼?由此我特意从震北王域买来了客人们故乡的酒水,还带了一位能够烹得一手王域好菜的厨子!”
思枫说道。
“三部公如此思虑周密,真是令在下愧不敢当……本意承蒙大部公设宴厚爱,已是三生有幸。怎能又令三部公不远千里迢迢取来故乡酒水?”
震北王域的商队领队起身说道。
他朝着帐内的三位部公依次躬身而拜。
言辞间极为诚恳。
听之令人动容不已。
听到这句话。
玉容这颗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这只从震北王域来的商队。
只是一个象征。
说其重要程度,还远远不到能让这吞月部的大部公亲自设宴的地步。
但目前吞月部在这草原王庭各部之中,的确是属于劣势。
因此不管这来头大小,能耐多少,却是都得提高规格。
这也是思枫的意思。
他曾暗中和玉容商量过此事。
草原王庭要么就恪守祖业,再不图谋王域之地。
要么就挥剑南下。
马踏定西,剑抵平南。
纵观天下兴亡大势。
自古偏安一隅者,或许能报几世太平。
但终究会被逐步的蚕食、吞并。
思枫每每和其姐姐言及于此。
都愤恨万分,握碎手中杯盏。
在思枫看来。
本该在行经老人的王朝结束时,趁着大乱,挥师开拔。
但上一任狼王,守成有余,进取不足。
能配得上‘仁义’二字。
但的确不是个能功成霸业之人。
待狼王传到了这一代。
明耀的确是一位百年难出的奇才。
既有草原人的血性胆魄,更有王域中人的计较谋算。
但当明耀继位之后,天下已然五分。
五王并立,气同连枝。
尤其是与草原王庭接壤最多的定西王域。
更是在平定了天下之后,将矛头调转。
对从草原王庭时刻都是一副虎视眈眈之姿。
思枫无奈,但也着实没有办法。
草原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狼王明耀,却碰上了五王之中最具野心与胆魄的定西王霍望。
既生明,何生望?
虽然自明耀继位以来,和霍望并无甚大战。
但思枫觉得,这一战迟早难以避免。
或许就在明天,或许会在十年后。
但明耀要比霍望年长不少。
他的时间,却是没有霍望那么充分。
所以,先动手的,一定会是明耀。
思枫对狼王明耀只有敬佩拜服之情,却并无归属至亲之感。
他所考虑的,只有吞月部这一部的利益如何能安然无恙的同时,再发展壮大罢了。
思枫第一次和玉容讲起这些天下事时,却是把玉容惊的目瞪口呆。
在他的印象中。
弟弟永远是那个前呼后拥,每日涉猎饮酒,不问部中事物的纨绔。
但谁知他却是借着射野兔子的名义,日日徘徊于草原与定西王域的边境之处。
甚至还屡屡削尽胡须,束起头冠。
混在商队之中,前往集英镇打探。
玉容不知道的是。
就连那定西王城,思枫都去溜达过一次。
也正是因为那一次定西王城之行。
让思枫本是浮躁异常的心,安稳了下来。
因为他知道目前的定西王域,还不是草原王庭可以轻易战胜的。
即便是胜了,也是残胜。
头顶上的震北王上官旭尧,岂不就刚好坐收渔翁之利?
到时他既能一举击溃草原王庭的残兵。
还能乘胜追击,一统定西王域和草原。
这么一来,他上官旭尧就成了天下最大的王!
就算是高坐中都的擎中王刘景浩也无法与之争锋。
想来,他霍望不愿意轻易用兵。
一是因为他时间充裕,二来也是怕这好处都让震北王上官旭尧都得了去。
虽然五王之间互有协议。
不能互相功伐。
但这是在五王的力量相对平等的情况下。
若是霍望与草原大战一场,实力大损,元气大伤。
谁能担保这上官旭尧不趁势攻来?
协议永远是麻痹弱者的。
霍望和明耀之间也有协议。
但今日你屠戮我边境一个村落,后天我杀你一只轻装狼骑的事,却是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闹不大,双方手下的文臣将帅自己解决。
闹大了,无非就是霍望与明耀之间互相修书一封,道一句误会罢了。
玉容看着眼前的弟弟侃侃而谈。
三两句就让这二部公芷文碰了个软钉子。
心中也是深感欣慰。
她看着地毯上正中央的那一块锦绣。
又想起了父亲当年带着他们姐弟俩弯弓射雕的样子。
随即望了望帐外的篝火。
吞月部的篝火,和草原王庭王帐的外的篝火一样。
燃起之后,永不熄灭。
隐约间。
玉容似是看到了自己的父亲正在看着他们姐弟俩微笑点头。
一时间玉容竟是有些不能自持。
赶忙端起面前的酒杯,借喝酒之姿,仰脖抬头。
让那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再倒流回去。
身为吞月部的大部公,她决计是不能哭的。
虽然她是个女人。
无论是王域的女人,或是草原的女人。
只要是个女人。
怕是都爱哭的。
但她不行。
即便要哭,也不是现在。
玉容觉得近来自己有些奇怪。
想当年父亲死时,她也没有留下一地眼泪。
怎的到了如今这般时候,却时常感慨,泪眼涟涟?
就在玉容神游之际。
主帐的门帘再度被掀起。
走进来的,是思枫的贴身近卫。
正是方才他吩咐赶车徐行的那位。
“小的禀二部公思枫大人之名,特地从震北王域取来了特酿美酒,曲居士。”
这名近卫一进帐中,便单膝下跪,对着玉容说道。
玉容瞟了一眼芷文。
发现此人神态依旧。
甚至还配合的露出了几许欣喜之色。
“快拿上来吧!”
玉容吩咐道。
这话本该由思枫来说。
但玉容能看出思枫的身体不知是出了什么状况。
眼下能强坐于此,怕是已经使劲了力气。
怎么还有多余的心神拿来说话?
起码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上酒’,还用不着他开口。
近卫知晓自家主子思枫和这大部公之间的微妙关系。
因此也不等思枫开口点头,道了一声是后便转身走出营帐,搬酒去了。
不一会儿,整整两大箱就便放在了主帐中央。
“这就是我为各位准备的第一件惊喜,号称震北三绝之一的,曲居士!”
思枫左手藏于案下,奋力坚持着。
右手指着帐中的美酒,朗声说道。
他的语速不急不缓。
但却是说的很大声。
尽显这草原人的豪爽与坦荡。
实际上思枫却是有自己的一番计较。
他焉能不知,这说话若是慢一些,轻一些,自己受的累也少些?
但若是那样的话,反而会被芷文看出异常。
不如就这般放亮了声嗓,好不拘束。
借着这声音的反震之力,好似还能让颅中的疼痛,暂时减轻些。
“三部公真是费心了!早就听说这震北王域的‘曲居士’号称是天下珍酿,被震北王上官旭尧列为三绝之首。不瞒各位。在下也是嗜酒之人。像‘曲居士’这般美酒,早就已是垂涎三尺了!今日借着大部公宴请王域列为的机会,真是让在下也跟着沾了光!”
思枫话音刚落。
还不等这王域商队之人道谢。
芷文立马就回言如此说道。
“二部公严重了!既然都是好酒之人,酒便已不什么珍贵之物,珍贵的是酒友之间这般酣畅淋漓的赤诚啊!”
思枫说道。
侍从们已经把这‘曲居士’分发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