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教谕庞吉百感交集。做了这么多年教谕,他对江都县学还是很有感情的。回忆这些年来,虽然在教谕的职位上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但因忠厚老实,循规守旧,终究是没干出什么成绩,没有为江都县培养出出类拔萃的人才。
庞吉浑浊的双目微微含泪,向秦厉详细述说了江都县学这些年来的处境。
秦厉信心满满,很想在这破旧之地干出点儿实绩来,让蒋瑶那些等着看自己笑话的人瞠目结舌,无言以对。是以,他认真听庞吉的述说,听完后唏嘘不已。
总结说来,江都县学现在主要是有三个方面的困难。
一个是条件差。从江都县学的建筑和学舍便可轻易看出来。朝廷本来对县学是有一定数额的拨款的。可拨下来的那些银子全部被江都县衙控制,县学根本摸不到半两银子。
一个是无生源。说来大明文贵武贱,扬州更是富庶地区,百姓们很重视读书。江都县作为扬州府的一个下属县,老百姓更是把读书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几乎能混上日子来的家庭都要让孩子读书。可正是因为江都县学的条件差,百姓们宁可多花银子为孩子聘用私塾先生,也不愿意把孩子送到县学来读书。
再有一个是人浮于事。县学本应该配置教谕一人,嘱托和训导各一人。可江都县学虽然房舍破旧,条件很差,但县里的各种官员还是把它当成了一个养闲人的好去处。凡是和县里那些官员沾点儿亲带点儿故的,很多人都安排到了县学,要么是嘱托,要么是训导。最不济的还被安排成看门的。
看门的那个醉汉郑巴便是很好的证明。郑巴是知县郑运林一个堂叔伯侄子,本是一个无所事事的乡下泼皮,硬是被郑运林安排到了县学守门,每个月竟然拿上三两半银子。
这些人大部分白白吃县学的空饷,根本不来当差。实际上就是来当差,也是没有任何事情做。
庞吉最后很是感慨的说道,“秦大人,这江都县学就是这样了。依下官之见,秦大人在这县学混上一年半载,来年科考,若是高中进士,那以后的境遇可就大不一样了。说不准成了庶吉士,进了翰林院。秦大人毕竟年轻,前途不可限量啊!万不可在这样的小地方枉费光阴,步下官的后尘,到老一事无成呐!”
在这样的小地方当一辈子官,那自然不是秦厉的人生理想。但此时他信心满满,决心要干出点儿响动来让人刮目相看,自然不会这么轻易退缩。
心里虽然很有想法,但脸上却是一点儿也没表现出来。秦厉面带微笑,轻轻点头,对庞吉再三感谢一番。
庞吉早已厌倦了这破旧之地,浪费了半生光阴的穷地方。和秦厉说完,便雇佣了拉秦厉来的那辆马车,直接回家颐养天年去了。
秦厉坐在桌前,手托着腮帮陷入了沉思。说来说去,县学成了这样子,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县上不重视,不给钱花。
这个年代,没钱是啥也甭想干成的。
秦厉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县上找知县要钱。
说来秦厉来江都县学赴任,应该先去拜望一下知县郑运林的。同是正七品官,但人家县太爷就是县太爷,人家掌握着一县的各种权利。秦厉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谕,虽然品级相同,但终归是人家的下属,归人家管的。
可秦厉在临来江都县之时,真是细细扫听了这位江都知县郑运林的为人。此人四十余岁,是正德三年的进士,才华横溢。和扬州知府蒋瑶是同年进士,两人关系很是不错。但此人在江都知县任上却是毫无建树,和蒋瑶没得比。虽然他不曾坑害百姓,但也并不为百姓做任何事情,按后世的说法,他这属于典型的当政不作为。
最让秦厉不能接受的是秦厉还扫听到这位知县郑运林乃是赵文华的亲舅。赵文华是个奸诈虚伪的小人。秦厉想这位郑知县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况且即使秦厉去拜会他,秦厉想到之前有赵文华的事儿,估计郑运林不把自己赶出江都县衙就很不错了。
越是想到江都县衙扣留了县学的经费,秦厉便越是心里恼火。暗骂,奶奶滴!以前就不要说了,现在是我秦厉做县学的教谕,县上应该拨下的银子还不拨下来,那就是明显不把我秦厉放在眼里。
忽然瞥到林嫣儿正在精心收拾那破旧的床榻,秦厉不禁心生感慨。唉!让嫣儿也跟着我秦厉受罪了。
其实林嫣儿一边收拾着床榻,一边不时的望一眼秦厉。见秦厉脸色忧郁,不禁心下担忧。轻移莲步走过来,小手轻轻搭在秦厉肩头,一边细腻的为秦厉揉捏着,一边低语道,“相公,妾自从嫁了相公,非常满足。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跟着相公以后就是吃糠咽菜,妾也觉得香甜。这地方虽破,但妾能和相公朝夕相处,妾心里很高兴哩!”
秦厉心下分外感动。说来可能还是唐伯虎的那颗鸿运玉石让自己有了大幸运。鸿运当头,娶到了这么一位美丽善良,善解人意可心的小娇妻。
在后世像秦厉这样的小混混,想娶到这么一个小娇妻,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秦厉深情的望一眼林嫣儿,好在这时的刘凤早已整理好书籍,去他的房间收拾去了。秦厉一把抱住林嫣儿,郑重道,“嫣儿的心意我秦厉是非常清楚的。但我秦厉身为一个大男人,岂能让嫣儿跟着我受这等罪。我一定会改善县学的环境,不但是让嫣儿能舒心,还要让来这里的所有生员都能安心快乐的读书。”
林嫣儿郑重点头道,“妾相信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