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们听了步承宗的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也不知是谁起的头,竟然集体坐在地上撒起了泼,一时间,厅堂内的哀嚎哭泣声响彻云霄,从外头看进来,还不知这厅里发生了什么样的人间惨剧呢。
步承宗被她们哭的头都快炸了,抱着脑袋丢下一句:
“算了算了,我不管了,随你们怎么着吧。”
说完,便就抱着头冲回了自己的后院躲了起来。
席云芝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还有陆续从地上爬起来沾沾自喜,脸上哪有半点泪痕的女人们,欲哭无泪。
席云芝临危受命,被不负责任的老太爷推上了风口浪尖,不得不站出来应对这件突发事件。
原来这九个女人全都跟步家沾着亲,她们都有个共同点,就是所嫁之夫都为步家上过战场,并且全都战死,没有回来,因此,步家对她们多少带着点亏欠,便一直出资养着她们,谁知,步家一朝被贬,这些女人失了依傍,这才铤而走险一路从京城赶来了洛阳。
路上却因为用度不知节制,在还有一般路程的时候,便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银两,最后迫于无奈,只能从太原用一只银戒指租了四辆小马车上路,可又因为路途遥远,小马车人困马乏,在经过崎岖山路的时候,颠坏了三辆,九个女人被困在半路,那赶车人无奈便想丢下她们,她们见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便死拖住车夫不让他走,并用五两银子的高价诱骗他继续将她们送到洛阳城历山脚下。
然后,才有了席云芝中午看到的那个画面出现。
知道了个中缘由,席云芝于情于礼都不能将她们拒之门外,可不拒之门外,就要妥善安排她们,步家拢共也就这么几个房间,但让她们住在其他地方也不方便。
席云芝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决定把自己的主卧房让出来,虽然就个人住一个房间有些挤,但她和夫君的主卧却无疑是这个家里最大最好的房间,在没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这是最好的方法。
这么决定之后,席云芝便喊了两名士兵与她一同进城,推了两只小推车,去买棉被和盆子等生活所需品,顺道经过糕点铺又买了些话梅和糖饴,招牌枣糕什么的,女人都爱吃点小东西,这么远的路,也确实是辛苦她们就是了。
席云芝回来之后,便又紧赶着去房间替她们铺被褥,因为主卧只有一张床,最多睡两个人,但是房间地上能铺一床,屏风外铺一床,然后最东面,她的一间小小的绣房里还能铺一床,这样一来,房间里就有四张床了,九个人怎么着都能对付睡下才是。
她将堆成山的棉被捧下了推车,现在是四月份,天不算冷,但也还没彻底热起来,她便按照下面垫三床,上面盖一床的原则给她们铺了地铺,出去房间一看,她买回来的零食都被吃的差不多了,九个不算年轻的女人,或坐或站或扎堆说这话,见她出来,也没道声谢,就一个个都钻进了房。
席云芝紧接着又帮着村里的婶子们一同做饭,趁着天还未黑透,让士兵们吃完了,她和堰伯端着几盘未动过的菜肴去了主卧,卧房里乱成一团,女人们一边翻着自己的包袱,一边互相讨论着明天该穿什么,谁戴的花好看,还是不好看,根本对吃饭这件事就没什么兴趣。
席云芝知道她们先前吃过些东西,现在肯定不太饿,便让堰伯将饭菜都放在房间里的圆桌上,便就出去收尾了。
自己的卧房让给了远方来的客人们,席云芝便将角落里一间小客房收了一番,自己住进去。一切就先这么着,等夫君回来之后,再想想有没有其他什么安顿的方法吧。
日子一天一天过,席云芝每天都数着指头,希望夫君能快些回来。
住在主卧里的女人们白日里倒是不怎么出来,用她们的话说就是,一个有身份的端庄妇道人家不宜过多抛头露面,她们便就每日都凑在房里打打马吊,绣绣花,除了要求一些额外的吃食,说一些闲话,实际上,倒也没怎么给席云芝添麻烦。
反正她们说什么,她也不往坏处去想,她们说她姿色平常,这的确是事实,席云芝从未想过否认;说她单薄不好生养,她们这也是担忧步家子嗣传承;说她不是出自名门,配不上她们步家的独苗公子爷,席云芝也只是笑笑,配不配得上,也已经都配上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实质意义,更加无需为这争得面红耳赤。
她在厨房连接后院的地方划了两块空地,买好材料,又让士兵们帮忙盖了两间瓦房,购置了家具,准备让她们搬进去住,怎料她们却一口回绝,说她们从前都是住主卧的人,才不习惯去住什么偏房。
席云芝无可奈何,也不好直接赶她们,便就由着她们去了。
五月初,席云芝终于盼星星盼月亮,将步覃给盼了回来。在得知步覃他们的马快到路口的时候,她就连炒勺都来不及放下,便就从厨房冲了出去迎接。
马上的玉面公子,眉如剑锋,眼如星芒,紧抿的嘴唇有一种说不出冷意,但那双墨玉般的瞳眸在看到追门而出的席云芝时,却闪过一抹无论是谁都会动容的温柔。
这不是她的夫君,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