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项充、李衮虽然进了中原,但他们两个实实在在是蛮性难改,尤其是一见了血后,被血腥味儿混淆着土腥味儿泥腥味儿,混杂着滑出创口之外的人体脏器的下水腥味儿,数种味儿合聚一蒸,很容易激起健儿心底深处屠戮的欲望来。
这种血煞是战场上特有氛围的产物,是战争屠杀的一种。提刀砍杀的人很容易会沉浸于这种收割的快感里,正所谓砍得手顺,那种风行草偃、举重若轻的感觉确实令人沉醉。不知不觉间,除了友军之外所有的人都被砍没了,包括敌军的抵抗者、投降者和不幸混杂于战场之中的倒霉老百姓——即使有率军的将领传令留活口,但杀性一起,落刀实在很难控制。
如果再碰上项充、李衮这一类压根儿就不想控制的家伙,那实在就是敌人的悲哀了。
异异族喜欢砍人头,砍下来后用麻袋兜了,以为将来论功的凭证——项充、李衮和他们麾下的牌手很不幸都是异异族出身的——西阵门的官兵何其不幸,碰上了这么一群砍头的行家。
一时间,刀光滚地而来,项充、李衮身先士卒,狂飙突进下,地索阵中的铁绳棘网捎带着踣地的官兵统统被挥为数段——还好,这些野蛮人都知道现在不是剁人头装麻袋攒功劳值的时候,战场上箭羽横飞,依然是如火如荼。
梅展虽然死了,可先前布置在地索阵中的官军弓箭手们没能接到撤退的命运,因此不敢擅离防守的汛地,否则军法从事起来,谁又长着两颗头?别人能跑,他们不能跑,因此这些走投无路的人只好倚仗着地形,弯弓搭箭,朝着大肆破坏的项充、李衮等人攒射。
项充、李衮等人是干什么的?堂堂的牌手啊!就见一面面团牌舞动护身,遮前挡后,官军弓箭手的箭都做了无用功。后方鲁智深、武松二人则指挥了梁山弓箭手,向地索阵中守阵的官军弓箭手进行火力压制,一时间双方箭来箭往,天空中交织出一片流动的铁网。
相较之下,梁山弓箭手使用的弓箭,不管是材质、射程、耐用度,都强过官军弓箭手。因为梁山上军中的制式兵器都是西门庆作主,向商人们采购来的,保证交货时间的同时还要保证质量,竞争之下的商人们惑于重利,当然不敢有丝毫马虎。
官兵就不一样了。主管军需的官员又不必亲自上阵,兵刃弄那么好要干嘛?差不多就行了!因此双方对射一阵时间后,官兵手里的弓开始频频出现毛病了,高强度的连续工作让这些假冒伪劣产品原形毕露。
这边的箭雨一稀疏,那边的梁山人马趁机便摸了上来,在zuihou的诅咒声中,一队队官兵弓箭手被大呼酣斗的牌手们驱赶成了一堆,然后乱刀剁死。偶尔有几个漏网之鱼,梁山的弓箭手正好悠然自在地对之进行集火点名……
随着项充、李衮高歌猛进的步伐,西阵门里血流成河,尸叠片片,地索阵被彻底地粉碎了,曾经的千艰万阻又回复成了一马平川。
项充、李衮二人相视一笑——这一战牛刀小试,自己麾下五百牌手不折一人,斩首八百,也算在梁山上打响自家的名号了!
名号未知如何,先听号角声吹动——小李广花荣、没遮拦穆弘引一队人马冲进西阵门,势如风火,直取远处二十八宿太阴宫四月星君旗,那里有三才天地阵的左阵耳!林冲麾动人马跟上,为花荣穆弘后殿。
看看邻近,却听前方高台上有画鼓声“咚咚”响起,章节曲折,随着鼓声转出一彪人马,为首一员大将,提一杆长枪,枪锋向这边一指,冷笑道:“此路不通!”此人非别,正是瑯琊彭城节度使项元镇,把守住左阵耳,遮挡在梁山胜利道路之中。
没遮拦穆弘亦不打话,一声大喝后舞刀拍马而出,直取项元镇,两马相交,双锋并举,大战四十余合,不分胜负。
眼见穆弘力大招沉,勇不可挡,项元镇自忖急切间赢不得穆弘,非动其它脑筋不可。眉头一皱,已经是计上心来,项元镇一拨马头转身就走,穆弘欲逞头功,紧追不舍。
项元镇看穆弘追来,心下暗喜:“这贼子合死,入吾彀中了!”原来项元镇使得一副好弓箭,白天射柳叶,晚上射香头,皆是百发百中。看看穆弘追得近了,便施展出手段来,暗中挂好了枪,突然回头背射一箭,当真是星不及飞,电不及掣,一溜寒光直扑穆弘咽喉要害。
穆弘大叫一声:“哎哟!”再想横刀格挡或者镫里藏身,却哪里还来得及?只得把胳膊往咽喉前一架,宁肯让一只手垫了踹窝,也要保得性命周全。
眼看箭去如电,就要把穆弘一只胳膊射个对穿。说时迟,那时快,千钧一发间斜刺里又有一箭飞来,正截在项元镇箭杆上,两枝箭飞溅而出,断成了四段。
穆弘败部复活,顾不得松一口气,先大喝一声:“好箭法!”而项元镇也是暗暗心惊,思忖道:“我只说我的箭术天下少对,没想到梁山上更有如此好手?却不知此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