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界,龙渊海。
天半湖池之中,几头体型不大的龙鲤正在里间翻腾来去,追逐嬉戏,掀起阵阵水浪潮头,几条幼蛟不堪其扰,纷纷驾云腾上天穹。
关瀛岳站在湖池高处一座铜亭之中,时不时洒下一些丹丸,引得龙鲤过来争抢,湖水之中又是一阵纷乱。
他身边站着一名老成稳重的少年人,有着一副小大人之态,他观察了半天,道:“师父,洒下的丹丸好似不够那些龙鲤分的。”
关瀛岳道:“不够分就对了。”
少年好奇问道:“恩师,为何要如此做?”
关瀛岳道:“因为唯有如此,才会引得此辈相争,”他指着下方,“这湖水若不动,那不过一潭死水,这龙鲤若是不争,那么就会养得痴肥贪惰,到时也就不堪其用了。”
那少年似乎懂了些什么。
这时一名年轻修士上来,来至近处,打一个道躬,道:“老师。”又对那少年人一揖,口中道:“师兄。”
少年人忙是还有一礼。
关瀛岳头也不回,道:“何事?”
那年轻修士低着头道:“老师,近来界外灵机更是衰弱,又有不少宗派来书求附,我等还是如以往一般回绝他们么?”
关瀛岳手中动作一停,将丹丸交给那个少年人,令他继续喂食,随后转过身来,道:“自我山海界宗派与诸天万界交通以来,哪个与我等牵扯不上关系?这个口子绝不能开,不然人人来求,莫非都是放其等入界不成?还是照此之前做法,说我山海界并不会放得外人入内,不过若有什么需用,看在同道情面上,自会支应一二。”
那年轻修士这时似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道:“少清派那边……”
关瀛岳摇头道:“少清道友之事不必去管,外来之人要真能过了他们那一关,允其等入内又如何?”
山海界现在是溟沧、少清、冥泉三方共同主持大局,溟沧、冥泉这两家至今未开一个口子;少清派那边的规矩倒是简单,只要你能在正面斗战中赢了他,那么自可让你进来,可迄今为止,还无人能做到。
那年轻修士表示明白,正要退下时,关瀛岳却是将他唤住,看了其几眼,道:“我观你似是有什么心事?”
那年轻修士沉默片刻,才道:“弟子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讲。”
关瀛岳看他一眼,道:“既是有话,那便说出来,师徒之间,不必这般藏藏掖掖。”
那年轻修士道:“是弟子矫情了,弟子一直有句话想说,”他后半句声音大了一些,令那正在喂食的少年人也忍不住看过来。
“我山海界灵机无数,那些不相干之人也罢了,可是那些以往交情不浅的同辈,既然不准他们入界,可为何不送他们一些外药呢?我溟沧派也不是承负不起。”
说到这里,年轻修士又是低下头,道:“涉及宗门大略,弟子或许冒失了,但我山海界坐观同道危难,却不施以援手,将来他人又会如何看待我等呢?我山海界的名声也必会因此跟着受损。”
关瀛岳语声略淡道:“我辈是修道人,不必太在乎这些,而今有灵机可享之人都是固守根本,非我一家如此,而无有灵机可用之人,互相之间争杀拼斗,待到宗门消散,寿数耗尽,一切自也烟消云散了,此辈如何看待我等,于我而言,毫无意义。”
那弟子忍不住争辩道:“可弟子觉得未必如此,诸天万界灵机动荡,在这数千年中变化尤甚,连余寰诸天这等屹立百万载的地界,现在也是开始崩塌,唯有青华天一家尚在,可也难说什么时候便落得那等地步……”
关瀛岳看了他一眼,道:“却不想你有这等想法,也难怪怜悯那些宗派。可你需看到,余寰诸天格局不在,青碧宫不一样仍是守住了青华天?有元尊坐镇,此界可谓永恒不灭,而待到灵机复兴,再有个百万载下来,不是一样也可立起眼前格局?而我溟沧派有那一位在,也一样不惧此等变局,所以你之担忧,完全不必。”
那弟子仍是不能服气,辩道:“可是恩师,我等仰仗上境大能,可我等对上境大能又有何意义可言?若是大能一念改变,到时又该如何?”
关瀛岳摇头道:“你想得着实太多了,这些本不是你该操心的,试问那些大能的心思,又怎是你可以揣度的?你此时该如你同门师兄弟那般努力提升功行,而不是去忧惧这些渺茫之事。”
那弟子叹了一口气,道:“恩师,道理我也是知晓的,可我心中偏偏就是绕不过去。”
关瀛岳道:“再过几日,便是诸派饮宴大会,你替我前往,好好在那里逍遥享乐,一载之内,不许回来。”
年轻修士一怔,以为自家老师是嫌弃自己,所以把他支开,不觉意气消沉了一点,俯身一躬,道:“是,恩师。”
关瀛岳看他离去,失笑一下,与这弟子心思相类似之人他也曾是见过的,此辈在了解诸天万界之宏伟,上境大能之伟力后,总是觉得自身卑微渺小,进而怀疑自身,不过等到其逍遥几日下来,自会把这些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东西扔到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