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海生不停瞬移,法力不足的时候就以最快的速度飞行,天涯海角也不能阻止他前进,如果地下真有幽冥之界,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去,与未知的一切危险相比,身后可能追上来的东西更加可怕。
棋山宗师害怕的不是秦凌霜,女道士的法术虽然出乎意料地强大,但他既然能逃走,就不担心会被追上,项海生害怕的是祖师昆沌。
手里紧紧握着镇魔钟,项海生开始纳闷自己为什么敢于逃亡,然后他想起来了,留在南海林立刻会死,逃走起码还有一线生机,可是飞得越远,这线生机就显得越渺茫。
天边放亮,项海生望见了棋山,这并非他的目的地,完全是在不自不觉的状态中飞来的,项海生停在半空中,向棋山诸岛望去。
原本整整齐齐的九座岛只剩下三座,一片荒芜,覆盖着一层沙砾,连株野草都没长,当年的建筑更是一痕迹都没留下。
感慨归感慨,项海生还得继续逃亡,据说有一批幸存的道士在大海深处找到了避难之所,在那里或许能获得一时的安全。
要命的声音就在这时响起,“逆天而行的法术终究不能持久。”
项海生心中一震,差从天上掉下来,四处张望,毫无发现,目光最后又回到海上,终于在一座荒岛上看见了说话者,就在他刚才一直凝望的地。
项海生很想即刻逃走,但是强压下心中的冲动,这人不是秦凌霜,既然追上来,他无路可逃,只得缓缓落在岛上,顺着那人的目光看去,原来地里有一截木桩,被沙砾盖住了大部分,他此前没有注意到。
“法术能在瞬间移山填海。能在最荒凉之地造出琼楼玉宇,可它们消失得也快,凡人的茅草屋尚能留下残垣断壁,瞧瞧道统还剩下些什么?”
“只要还有道士。道统还会恢复,甚至变得更好。”项海生发现自己心境起伏,真的没办法再做这种玄虚的谈话,直接问道:“左流英,让我见祖师。我会向他解释清楚。”
左流英抬起目光,看向项海生,“你觉得祖师需要你的解释吗?”
“不,这次不一样,秦凌霜的法术与众不同,放任下去,会是一个不小的威胁,我必须亲自向祖师解释。”项海生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声音急切,连自己都相信了。好像他飞来飞去就是为了寻找祖师的下落,而不是在躲避他。
“有人给她的法门起了一个名字,叫做‘物用之道’。”
“是……祖师?”项海生心一沉,害怕自己的最后一利用价值也在消失。
左流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伸手道:“交出来。”
项海生手里一直握着镇魔钟,将心一横,“我要见祖师,只有他能收回至宝,你不行,我怎么知道你真是祖师派来的?”
“只有祖师能收回至宝吗?”左流英没有缩手。
项海生想起来了。镇魔钟是他从杨延年那里半偷半抢来的,“我今年九百三十四岁了。”
“嗯。”对这句话意外的自白,左流英一也不显得意外。
“我担任棋山宗师三百四十六年为什么?为什么魔种已亡,我却感到自己好像入魔了?”
左流英不语。因为答案显而易见。
“道士之心。”项海生自己也明白,只是不太服气,“一切都是因为道士之心,有它才是道士,没有它……”
“没有它,你是你自己。”左流英替他说下去。
项海生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所以祖师要去除所有人的道士之心,他想看到所有道士真实的一面,所以”项海生看向左流英,身体停止颤抖,“你没事,你最先猜到祖师的想法,自行去掉了道士之心,可你为什么没有变化?”
左流英还是左流英,道士之心的有无对他几乎没有任何影响。
“我的变化你看不到。”左流英右手拇指微动一下,镇魔钟飞了过来。
项海生想争夺,法术刚在绛宫成形,他就放弃了,同为服日芒道士,他的实力比左流英差了一截,甚至说不清对方是几重境界。
“这么说真实的我就是一名贪生怕死之徒?”项海生实在不愿相信这个结论,却又想不出任何辩解之辞,“我还能为祖师做事,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服日芒境界,天下没有几个,请你帮我传句话……我愿意为你效力,只要不与祖师的计划相悖就行。”
一旦在心中承认贪生怕死,求饶的话就比较容易说出口了,项海生惴惴不安地看着左流英,一会想反抗,然后趁机逃走,一会又想说些更谄媚的话。
左流英静静地等待,等项海生的自我认识更清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