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临再次掩卷,长叹一声,“皇甫先生怀才不遇,晚生了几万年啊。”
符箓的种类多达数十万余种,小至修椅、铺床、照明这种日常琐事,大至开山、填海、战争等等国家要务,无所不包,皇甫养浩的书中只摘录了一百七十四条,既非因为它们最强大,也不是由于奇特,而是他在写符时偶有心得就顺手写下,粗看时杂乱无章,细读之下却能看出符箓师的秉笔之道。
身为符皇后裔,符临必须同时学习符箓与兵法,他更偏爱前者一些,虽然算不上出类拔萃,看过的书、拜过的师父却不少,第二遍读完书卷之后,发现自己对符箓的了解如此之少,对皇甫养浩顿生无穷敬仰。
两人也算是相识多年,皇甫养浩脾气暴躁,对这位不得势的皇孙却比较客气,但是很少与他谈论符箓,想是觉得符临还不算此道中人,不愿浪费口舌。
即便是现在,连读两遍之后,符临仍然很难理解其中一些说法,但还是深感震撼,觉得从前的符箓全都白学了。
“符箓初从道统分离出来的时候,种类两三万,皆是修行之术、战斗之法,龙宾会成立的头三千年,将符箓种类增加到十五六万,几乎所有重要的写符规则都是那时确立的,此后几万年里,符箓种类还在增加,却都是修修补补,罕有创新,至于写符规则更是固若金汤,无人敢易分毫。”
想认识皇甫养浩的伟大,就不得不提起龙宾会的历史,符临说得来劲儿,听者却不感兴趣,慕行秋没吱声。性情改变的守缺冷冷地道:“你说的这个人另辟蹊径,创建了更具威力的写符规则?”
“呃,不能这么说。写符之法乃是前代符箓师花费多年心血确定的规则,如山岳之根基。动不得,皇甫先生能在半山腰处做些变通,已属大不易。”
“能活下来才是大不易。离我远一,别在我耳边聒噪。还有你们,去通知谷里所有人,半个时辰之内完成吃喝拉撒,然后都给我站位布阵,昨天的水攻提前了。今天的木攻也难说。快快,现在可不是放松休息的时候。”
守缺问都不问就夺走了指挥权,十几名追随者惊讶地看着她,又看向慕将军,见他未提异议,于是遵命去组织凡人尽快布阵。
符临讪讪地退到一边,守缺又对慕行秋说:“你还行吗?”
在别人听来这是在问慕将军身体复原得怎么样了,慕行秋却明白这是在问他是否能够主阵,试着运转内丹,它们还是慢悠悠地旋转。不肯提供更多法力,于是摇头,“你来主阵吧。”
守缺不客气地走上土台。“你们两个就站在这里,符箓这种东西玩玩就行了,待会我说布阵的时候,你们都得老老实实听从命令,明白吗?”
慕行秋和符临同时头,一块站在土台附近。
“慕将军真的……”符临瞥了一眼正在土台上走来走去琢磨布阵细节的守缺,没敢说下去。
“弱者之道并不专仰一人,她能做好。”慕行秋说,其实只要是此前参与过布阵的人。都有资格当阵主,但是法力越深厚、意志越坚定者。主阵的效果越好,这两守缺都是最强的。
不少人都看到了土台上的守缺。颇感意外,又瞧见慕将军还站在土台附近,这才放下心来,守缺当众施展过不少法术,还带回来大量凡人,受到的支持仅次于慕将军,尤其是山谷中妇孺众多,对她更感亲切。
慕行秋对符箓仍然感兴趣,符临小声讲述,守缺再没有插言。
“笔、墨、纸、人,符箓为鼎,此四者为足,缺一则不稳,缺二则不立,缺三……”符临感到后脑勺一阵寒意,也不回头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不敢再提“缺”字,咳了两声继续道:“四足各有其用,以道为喻,人为道士,墨为泥丸宫,纸为绛宫,笔为下丹田……”
符临先说了一通符箓的基础知识,这些东西都不可更改,皇甫养浩作为写符师,专攻的是墨。
“符墨种类不下千种,每一种的写符效果皆有不同,某些符箓必须专用某种符墨才能发挥全部威力,比如……算了,先不说这个,皇甫先生于制墨之道心得颇多,书中所载大都与此有关,他想到一个巧妙的办法,可以提前将一道符箓直接融入墨中,以此墨写出的符箓就同时拥有两种功效,所谓一笔两符是也。他用凡人之血制墨的时候加入了护身之符,用到赵宗师之血的时候却没有,所以天立地符祭放的时候,我们没事,而赵宗师受伤。唉,我误解皇甫先生了。”
慕行秋回想皇甫养浩当时的种种神情,觉得写符师更可能是太珍惜宗师之血,不敢随意在墨中加入其它东西,可他已经死了,实情如何,永远也不可能说得清。
半个时辰之后,山谷中的凡人开始围成一圈圈站位,接连几天应对五行之劫,他们都已非常疲惫,可是一想到还剩木攻与道火之攻,都不敢叫苦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