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那散修保正于卞,是因为见了你之后情绪激动而至心血上涌才自碎心脉而死的?”
城主府中,单宁城城主南宫厚面色沉凝,不怒而威,看着张宏正问道。
“那为何他又会在来见你之前特意安排下人手,让他们一旦发觉他有了意外回不去之后便立刻向守卫报讯?
难道他是早有此预见不成?”
“这个……也是说不定他早有此预料呢……”张宏正咧嘴,有些不自在地说道。
“但于老头确实是那样死的,城主大人您大可以着人仔细查看他的死因。”
说起来,于老头当真不愧是在刀口上混了一辈子的老江湖,知道自己的处境变化之后并不安全,早就留下了后手,虽然去见郑携是独身一人,却让人在后面稍后接应,一旦他真出了事就去上报守卫。
而且这也应该是他用以威胁自保的手段,只可惜一见张宏正之下情绪激动举止出格,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郑携给杀了。
“我知你在说谎。
却不知你为何说谎。”
南宫厚的目光凝重却又带着些别样的清澈,如同磨得极光滑的镜面一样将对视的人反射得清清楚楚:“圣贤曾云: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
看来我终究是修为不足,便是你的所由也无法观之,更别说察你所安了。
所以我只能问你,为何如此?
为何要替真正的杀人凶手掩饰?”
面对这样的目光,张宏正颇有几分尴尬和压力。
倒并非是身份差异上带来的不自在,他在李家的时候城主级的人物早就见过不少,也曾在跨海巨舟上和真人长老讨价还价,只是被人当面径直拆穿谎言还是让他本能地感觉心虚。
南宫儒门的浩然气可不只是用在争斗上,江湖散修传言说将之修行到了精深境界足以看穿一切心思鬼祟之人。
不过在口头上张宏正自然还是不能松口的,强辩道:“既然城主大人认定于保正是被人所杀,那为何城主大人就如此肯定我不是凶手,而是替人掩饰?
毕竟从动机上来说,还是我最有这个可能吧。”
“我麾下亲卫已经仔细察验过于卞保正的尸首,确实是气血上涌心脉受损而死,但正因为如此,我反而肯定绝非是你所为。
你修为最多不过武道化境……就算是神仙道上也不过是筑基而已,绝不至于能用出连罡气境高手都看不出破绽的阴损手段来。
也不用你说了,是那郑携做的吧。”
张宏正不说话了,也没话可说。
这位南宫城主并不是容易糊弄的,最关键的还是于老头埋下的伏趣÷阁后手让他和郑携都措手不及,被那几个赶来的散修正正地堵在客栈现场中。
“只是我看不出你为何要维护那郑携。
你可知道你和平小志的争端也是由他们而起,那些委托散修运送私货去纳法提家的原来就是他们!昨日晚间他们是刻意诱你去那偏僻客栈中,说不定就是想要诱捕你。
我看那寄生妖藤突然在此出事,说不定也是他们刻意为之!”
既然是刻意留下的后手,于老头又岂止是让人发现不对之后只是向守卫报讯这么简单,之前接受长城守军委托办了些什么事都用文书记录了下来,也一并被他委托的散修交给了守卫,直达城主府中南宫厚的手上。
这可真正是拼了自己性命去搏个两败俱伤的杀招,郑携判断他再无顾忌所以非杀不可这一点倒是没错,只是因为张宏正的存在一连串的阴差阳错之下当真成了事实。
南宫厚并没直接审问郑携和蔡继南等几名长城守军,只是让几名城主府的亲卫和近卫看守住他们。
虽然长城守军并没留下什么真正的把柄,于老头的文书供述也并不能算是多么有力的物证,但这也并非平等的双方论述公堂。
“……我看得出你心中是有什么顾忌,不过你大可放心,只要不去长城辖区之内,不管是我南宫家还是李家的脸面,可都不是他们所能冒犯的。
这些年他们虽抵挡建木妖兽有功,但却又和一些世家暗通款曲,帮他们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当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是不能胡乱对守军事务插手,但你只要开口作证,那我便可上报家主,请他出面将长城守军从上到下都好好整顿一番!”
听着南宫厚的话,张宏正只是默不作声。
他知道自己作为李家客卿,还有那入门的神仙道修为带来的暧昧身份,亲口说出的证词无疑是要比于老头这种散修的文书记录要有力许多。
只要当真有了足够的实证等南宫家家主出面,那对整个长城守军都会是一场从头到尾的极大震荡。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张宏正不敢确定,不过他敢确定的是一旦如此郑携和他手下的几个士兵包括蔡继南在内却是只有死路一条,甚至不等南宫家的人来审问他们,郑携就有可能将一切揽在自己身上然后自尽。
张宏正也想不到,转眼之间自己居然就成了极有可能决定长城守军是否接受一场大清洗,决定郑携生死存亡的关键性人证。
当真是世事无常,跌宕起伏皆不由人。
“……为何会如此?”
张宏正长叹一声,摇头。
“那些原本都是以自家血肉之躯抵御妖兽,保卫民众的好汉子,我自小便看着他们和妖兽搏杀,听着他们的故事长大的,他们又为何会落到这样的境地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