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父子已经走得远了,秘书叹息着说道:“都是法币,有什么用啊。”
“有用,当然有用。”
王宠惠却再无法收住自己的泪水,快六十岁的人了,却哭得像个孩子,哽咽着说道,“他们捐的不仅仅只是法币,还有希望,现在我相信,不管有多苦,不管有多难,抗战都将持续下去,小日本永远都别想征服中国。”
##########老娘舅受伤了,生死关头救了工兵林子涵,却搭上了自己。
其实这很正常,至少在淞沪战场上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国军将士死在日军的轰炸之下,老娘舅不过是其中一员罢了。
但对于十九大队来说,这绝对是件天大的事。
老娘舅是个老兵头子,北洋时期他就在军中服役了,有着别的老兵所不具备的丰富的战场经验,他传授给十九大队官兵的躲炮、躲机枪的技巧,缓解心理压力的技巧,极大地提高了十九大队官兵的战场生存能力。
表面上从来就没人提起过,可是在私底下,十九大队的官兵们其实都是将老娘舅当成自己的长辈来看待的,包括刚刚补充进十九大队不久的数百将士,他们也一样受到了老娘舅无微不至的关怀,还有谆谆教诲。
二瓜、高慎行抬着担架一路狂奔,徐十九却还在不断地催促,快点,再快点。
大家都很理解徐十九此时的心情,大队长自九岁上成为孤儿,可说是老娘舅把他拉扯大的,老长官黄汉廷战死庙巷之后,老娘舅就成了大队长这个shijie上唯一的亲人了,一旦老娘舅有个好歹,大队长就再没什么亲人了。
别看大队长平时坚强得就像块钢铁,可他一样是人。
林子涵一路飞奔着跟在担架的后面,哭成了泪人儿,愧疚就像毒草在他内心滋长,当时如果不是他异想天开要去捡日军轰炸机扔下的哑弹,老娘舅又怎么会身负重伤?
这个时候林子涵倒宁愿躺在担架上的是他自己了。
二瓜、高慎行累了,徐十九和林子涵接过担架继续飞奔向前。
天上突然传来飞机引擎的轰鸣声,十几架日军轰炸机从云层中钻了出来,然后向着沪太公路上运送伤员的担架队俯冲了下来,沪太公路上的担架队虽然也害怕,却并没有慌乱,而是纷纷散入路边的棉花地里、竹林里隐蔽了起来。
这样的场面几乎是每天、每时每刻都在上演,从杨树浦机场、浦东机场起飞的日军轰炸机在前沿阵地扔完炸弹之后,肯定会窜到后方骚扰一番,铁路线上的火车、公路上的车队以及担架队,都是它们的目标。
自九月中旬以后,国军的防空liliang在日军的狂轰滥炸之下基本上已经损失殆尽,所以日军轰炸机的俯冲很是有恃无恐,其飞行高度甚至降到了国军用刺刀都能戳着的程度,飞行高度的降低,带来的当然是射击精度的极大提高。
沪太公路上的担架队纷纷走避,却还是有许多人因为躲避不及被日军扫倒在地,两波次俯冲之后,公路上就已经躺满受伤的担架队员,临时制作的简易担架扔得到处都是,许多国军伤员滚落在地,正在挣扎着哀嚎求救。
徐十九知道小日本的轰炸机必定会追逐密集的人群,所以跟李子涵抬着担架逃进了公路左侧的开阔地里,而没有跟着大队人马避入右侧的竹林,结果小日本的轰炸机果然没有理会徐十九这几个人,对着竹林俯冲几个波次后掉头飞走了。
空袭结束,隐蔽在竹林里、棉花地里的担架队又纷纷冒出来,公路两侧哭喊声响成了一片,这些担架队大多都是自发组织起来的上海市民以及附近百姓,而且多是女人,那一片哀哀的悲啼之声,怎一个惨字得了?
不过这些女人哭归哭,伤心归伤心,手里的活却并没有停下,她们很快就从地上重新抬起担架,担着伤员奔向后方的伤员转运处,一个留着短发的女学生在人群中来回奔走,一边激励着担架队:姐妹们,我们无法上战场,但是我们可以帮着转运伤员,我们不能让他们成为zuihou的国军,更不能让他们成为zuihou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