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明白了。”周秉安后退一步,不再开口。
朝堂上顿时安静下来,还有良知的官员都为皇帝的话感到心寒。如今朝内各地民乱四起,本是应该安抚民心的时候,陛下还随意征收粮饷,这是嫌造反的百姓还不够多吗?
若是当初旱灾过后,朝中好好安抚灾民,而不是派兵镇压,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身为帝王,视百姓为草芥,这样的人怎么配做一国之主?
三日后,有官员策划进宫救太子,但是却被人告发,惹得丰宁帝暴露,当天便斩首了十余个官员的首级,还有十余名官员被发配,主使者的首级甚至被挂在了菜市口示众,引起无数人围观。
尚书令周秉安称病致仕,丰宁帝没有挽留,甚至没有给他一个荣誉称号,当庭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周秉安致仕以后,张起淮,赵玮申也步上其后尘,朝中仅剩的良心官员,终于退出了朝堂,整个大业王朝,已经是将倾的大厦,随随便便一场风雨,就足以让这个王朝覆灭。
可是蒋洛还在奸佞的吹捧中醉生梦死,权势酒色让他最后一丝理智丧失,他与历史上那些有名的昏君一样,今夕不知何夕,却以为整个天下尽在他的掌握中。
如今后宫中没有皇后,曾是宁王妃的谢宛谕身份尴尬,宫里人虽称她一声娘娘,但这无品无级,在宫里也是不尴不尬的过活。宫里其他妃嫔也不敢来找她麻烦,因为她们头上还有太后顶着。
陛下虽然荒唐,但是太后的面子还要给几分的,虽然太后根本不愿意见到陛下,整日只在福宁宫吃斋念佛,仿佛陛下有再多的荣耀与风光都与她无关,甚至连陛下封她为太后的圣旨,也被她扔出了福宁宫的大门。
谢宛谕虽然不受陛下待见,但是太后娘娘偶尔却要见她一面,仅凭着这个,后宫里其他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妃嫔,也不敢上前去招惹。
“娘娘,”给谢宛谕梳妆的宫女看着她打扮得灰暗阴沉,忍不住道,“您还是打扮得艳丽些吧。”
陛下就喜欢这些花啊粉的,她家娘娘明明是原配,结果却落得如此地步,实在是让人恨极。
“我为何要为他穿衣服?”谢宛谕冷笑,“我觉得这样很好。”
“娘娘,”一个小太监跑了进来,跪在她面前痛哭出声:“谢大郎君,去了。”
谢宛谕眼睑颤了颤,面颊煞白,竟是一滴泪也没有流,她摸了摸自己干燥的面颊,颤抖着嗓音道:“我知道了,你退下。”
“娘娘,您节哀。”太监用袖子试了试眼角,掩面退了出去。
听着屋子里呜呜咽咽的哭声,谢宛谕厉声道:“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都不许哭。”
“娘娘!”谢宛谕的陪嫁宫女跪在她的面前,“您不要这样,您若是难过,便哭出来吧。”
谢宛谕缓缓摇头:“有什么可哭的,怪只怪……”
怪只怪我们咎由自取,一步错,步步错,落得了这个下场。
她扭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声音沙哑地笑了:“今天这身衣服,竟是格外合适了。”
扶着桌站起身,暗灰的裙摆在凳子上扫过,就像是一道长长的化不开的阴影,堵在了陪嫁宫女的心头。
谢宛谕走出宫门,听到不远处有女子的歌声与男人的笑声传出,欢乐得犹如人间仙境。她朝声音传出的方向走去,就看到蒋洛与一个女子在桃花下寻欢作乐,两人姿态亲昵,荒唐得让人看不下去。
白日宣淫,当真是以地做床,以天当被。若是老天有眼,又怎么能让这样一个畜生做皇帝?
她转身就走,再也不看身后的男女一眼。
“陛下,那好像是皇后娘娘?”腻在蒋洛怀中的妃嫔声音轻浮,“她看到您,怎么不过来行礼就走了?”
“什么皇后娘娘,不过是朕不待见的玩意儿罢了,”蒋洛在她的脖子上偷香一口,留下绯红的印记,“不过来才对,免得败了朕的胃口。”
这个后妃顿时娇笑起来,她得意的扬起下巴,原配如何,名门贵女又如何,现如今还不如她一个烟花柳巷之地出来的女人,真是可笑极了。
朝上有人发现,远征军到了中州以后,便不再前进了,明明叛军就在前方,他们却毫无动静,这是什么意思?
有佞臣得知这个消息以后,顿时到蒋洛面前去参了容瑕一本,蒋洛气得连发了三道斥责容瑕的圣旨,并且在圣旨中暗示,若是容瑕不立刻进军,那么留在京城里的班家人就会立即丧命。
可是当这三道圣旨还没有发出京城,就有八百里加急消息传进京。
成安侯带着号称十万的远征军反了,并且高举义旗,说丰宁帝迫害太上皇与太子不,太上皇属意的继承人根本不是丰宁帝,而是太子。最让人震惊的是,容瑕手里不仅有三军虎符,还有太上皇传位于太子的圣旨。
朝廷被容瑕此举打得猝不及防,蒋洛想要杀班家人泄愤,却被朝臣劝住,若是容瑕真的打进京城,班家人好歹还是跟容瑕谈条件的筹码。
“什么筹码?!”蒋洛气得砸了御案上所有奏折,“容瑕那个伪君子,根本不在意班家人的死活,又怎么会因为班家人改变计划。”
“朕被他骗了!”
什么对福乐郡主情根深种,什么痴心不改,这些都是做给他看的。
“他根本不在意班婳,他想要的是朕的皇位。”蒋洛咬牙切齿地去了关押云庆帝的地方,云庆帝早已经被蒋洛折磨得不成人样。曾经高高在上的帝王,身边只有两三个太监伺候,还时不时忍受蒋洛的谩骂,云庆帝早已经被气得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甚至连话也不能说了。
“你的私生子终于造反准备打进京了,”蒋洛冷笑,“你说他是来救你,还是来跟我争夺这个皇位的?”
云庆帝睁大眼,他猛地摇头,可惜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嗤,”蒋洛忽然疯狂地把桌上所有茶具都砸在了地上,“他不过是一个杂种,要与朕抢东西,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云庆帝眼睁睁看着蒋洛头也不回地走掉,喉咙里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陛下,”王德手上还缠着纱布,他上前扶起云庆帝,“您怎样了?”
云庆帝伸出颤抖的手指着蒋洛离去的方向,眼中满是焦急。
“陛下,您请息怒,”王德擦了擦眼泪,“成安侯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云庆帝的眼睛睁得更大,可是他口不能言,王德有不明白他的意思,最后竟是气得晕了过去。
朝廷原本还打着容瑕会与其他叛军对上,两边互相厮杀,让朝廷坐收渔翁之利。哪知道容瑕带去的远征军根本没有与叛军起矛盾,叛军反而像是疯了一样,忽然尊称容瑕为首领,所有的叛军势力全部落于容瑕之手。
容瑕手里不过五万远征军,并且还粮草不足,不管怎么看,这些叛军也不该以容瑕为首才对。容瑕究竟有什么本事,竟然能把这些叛军哄得服服帖帖?
朝堂上那些酒囊饭袋还在疑惑,周秉安、姚培吉、张起淮、赵玮申等流,却隐隐猜到了一种可能。
“这些叛军会不会本就与成安侯有关?”四人中,唯有张起淮与容瑕没有多少交情,所以开口的时候也最没有顾忌,“不然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这些叛军来势汹汹,遇到容瑕后就俯首称臣。远征军粮草不足,装备也不够精良,成安侯哪来的底气突然反了朝廷?”
唯一的可能就是,东洲、西州、薛州等州县的叛军首领,大都是容瑕的人,他们就等着容瑕到来的那一日。
“这……”姚培吉张嘴说不出话,他扭头看了眼周秉安,周家与班家交情不错,成安侯反了,留在京城里的班家人能不能保住命,就很难预计了。只可惜他们四人现如今都是白身,在丰宁帝面前也没有什么脸面,这会儿想要出手相救,竟是有心无力。
他欠了班家一个极大的恩情,这会儿做不到眼睁睁看班家人去死。
赵玮申摇头:“那所院子里关押的可能不是班家人。”
他与班家人秘密来往这么多年,早在容瑕带兵出城那一日,他就收到了一个陌生人送来的金鸿雁。
鸿雁南飞,又怎么会留在京城中?
姚培吉听到赵玮申这么说,竟是松了一口气:“不是他们就好,不是他们就好。”
不过赵玮申是怎么知道的?
他心里犯疑,却不好意思问出来。只是转开话题道,“成安侯到底想要做什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甚至连陛下亲趣÷阁书写的传位诏书与三军虎符都拿出来了,真的只是为了救陛下与太子?
“三军虎符……”
尚书令周秉安是云庆帝心腹,知道一些朝中密事,“早就在二十年前遗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