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笑倒也考虑过,如唐节佯败一场,骗自己入章丘城的话该如何应对。
但类似这样的计谋对方也不用。自己这边派人过去谈话,没开口就被唐节一箭射杀……
唐节就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用秦玄策的话说就是——“这小子跟我一样,一力降十会,他娘的。”
王笑也并不是没有别的选择,比如放弃八千余匹战马,率兵循入山林……但,如果真要放弃这八千战马,还不如让他放弃自己的命。
再比如,让步卒护送延光帝先逃……但这样的话与他没来接应也没有了区别。这八千骑兵陷入包围,再丢了皇帝,士气一落,只能被唐节吃掉。而步卒在山林间也逃不远。
“父皇这个人吧,一看就是皇帝,那举手投足的样子、那看人的眼神……没有士兵保护,跑到哪里,我保证不出一个月就要被人捉到。”王笑对秦玄策如此说道。
各种方法要么行不通,要么损失难以承受。算来算去,也只有堂堂正正击败唐节才是正道。
偏偏又打不过唐节。
王笑确实是感到焦头烂额……
抛开这些,他很早便听说过吴培,如今却是第一次见到。
同样是‘吃喝嫖赌’四公子,吴培这人显然比王珍、贺琬要有生活意趣,王笑与他倒也算是投机。
遗憾的是这次王珍没有跟随王笑一同前来,从夏津县出发时,王笑还是让王珍先回德州……如今看来,这次能否破局,便看王珍能否及时带兵赶来了。
这天又是战到傍晚,王笑与秦玄策一路骂着唐节回到大营,便见吴培正招呼着人在延光帝的大帐外忙活。
秦玄策嘴里还在骂着唐节,转头一看不由“咦”了一声,道:“老吴你打了头野猪?”
“不错,陛下每天都只吃些干粮,我等做臣子的看不下去,便特意去弄了只野猪,给陛下烤肉吃。”
秦玄策恼道:“我们在前方厮杀,你还在弄这些吃食!”
吴培笑道:“给陛下弄吃食,何过之有啊?”
王笑摇了摇头,叹道:“唐节派了好几队人上山,出营要小心些。”
“哈哈。”吴培抚掌大笑,接着低声道:“侯爷可知这野猪哪里来的?正是反贼在山间乱射,这蠢猪无处可逃,撞进我们营中,可是把将士们吓了一跳……这猪送上门来,可谓是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就你一通大道理。”
吴培不以为耻,抚须笑了笑,又道:“侯爷若是公务不忙,不如就在此一观,点评下官厨艺,如何?”
王笑见他眼中似有深意,便点了点头在篝火旁坐下来,看着吴培指使人弄那野猪烤,倒也觉得颇为有趣。
不多时,夜幕降下来,烤肉的香味回荡开,一些臣子宫人也闻着香味过来看上两眼。真敢在御帐前坐下来等着吃的却也没几个,只有钱承远这样厚颜无耻的……
吴培不仅好吃,还颇为懂吃,忙活一通后便坐下来,接着侃侃而谈道:“元代之时,章丘黄家湾有一黄姓武官,因打了败仗被贬回原籍,其随从中有一蒙古人常点燃树枝烤羊肉吃,鲜香四溢。黄家因此常烤肉吃。因章丘羊少,他们便多烤猪肉。这手艺世代相传,二十年前,这黄家人又出奇法,以炉子烤整猪,并以此谋生……这黄记烤肉在章丘也是颇为有名。”
他说到这里,颇为得意地道:“我还未到莱州上任之时,也曾特意过来吃过。吃了三只之后,便也将他家这秘法学来。哈哈,今日配料虽不足,却也勉强能算上当地名吃了。”
钱承运闻名,抚须叹道:“不错不错,御驾幸临章丘,有野猪入帐,炙而与诸将分之,此为祥瑞之兆,必可逢凶化吉。”
秦玄策心中暗骂不已。
——老狐狸到现在还在耍心眼……本来在陛下帐前烤肉吃虽也没什么,但终归不成体统,这一句话既把不成体统的事情说成祥瑞,又确保陛下能把肉分给大家吃。
当然,这对秦玄策自己也是好事,虽心里暗骂,看着那烤得金黄的猪肉,心里也越发期待起来。
王笑站起身,向御帐出去。
“父皇,吴大人烤了……”
才进帐,他目光看去,只见延光帝负手背对着自己,正在帐中走去。
——呃,看这样子,父皇刚才是在帐门口偷看啊。
“吴大人烤了肉,父皇不如出去用吧?”王笑也不戳破,行礼道:“父皇肯出来的话,一定能振奋士气。”
延光帝转过头看了王笑一眼,眼神淡淡的,带着些威仪。
“是吗?”
“回皇父,是的。”
王笑躬身行了一礼,再抬眼便分明看到延光帝喉头动了一下,分明是咽了一口口水。
这么多天嚼着干粮,难得闻到肉香,纵使他心里有千般悲痛,却终究不能让自己不感到馋……
“那……好吧。”老头子淡淡应了一句,神情依然古井无波。
王笑也不得不佩服老丈人的定力。
他领着延光帝出了帐,却没注意延光帝临走前傲然瞥了帐内的鲁嬷嬷一眼。似乎用眼神在说:“你再看管朕啊?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