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气?勇气!”
那个人仍旧在笑,即使大萨满雷霆般的声音震动荒野,却无法压住他轻轻的声音:
“虽然塞西莉亚确实是个天赋不错的施法者,但仅凭天赋,她可以轻而易举的瞒过任何追查吗?魔法无法查到,神术也至少应该可以得到些线索吧?但是你们找到她了吗?没有……为什么呢?这个法师学徒竟然就这样带着一个明显是拖累的小妹妹就这样消失了?如果只是她一个人我或者还会相信,但我们这位大汗看起来可没有那么糊涂……这件婚事既然遭到了塞西莉亚公主的激烈反对,这位陛下会毫无准备地将小女儿就那样放着,等待她把人带走吗?我想,当然不……那么,她是怎么成功的?在我看来,这才是最有勇气的,仅凭着自己一人的力量,就敢去拯救妹妹的生命。”
汗王眯起了眼睛。
是啊,她成功了。
而且,成功得很完美……
四个负责守卫兰朵公主的精锐卫士都有着至少是高阶骑士的水准,但是却全都被催眠魔法控制……直到所有人赶到的时候仍旧呼呼大睡,而两个女孩子已经彻底地消失了,那座有着完善的魔法防御,七八层警戒神术的帐篷里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甚至连最高级的警报都没有被触动。
对于这个结果,大汗并没有太过震怒,仅仅只是象征性的做出了一些惩罚――给那四个卫士每人十鞭,然后命令他们带队搜索两位公主的踪迹。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女儿在黄金帐之中的地位,她从小就已经跟所有仆人和武士相处得很好,而远嫁图米尼斯之后又带回了魔法师的经历,更是让这些下人们将她视作了一个崇拜的偶像,所以有很多人其实很愿意‘有意无意’地给她帮忙。
但事实真的就如此简单吗?
是否触发警报,和她的身份,并没有半点关系,就算是看守者有意放水,但是那座帐篷里的魔法防护呢?难道也被塞西莉亚自己给解除了?但制作出那警报的,可是好几个高阶萨满,仅凭一个魔法学徒,又怎么可能将之完全解除而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自己显然忽略了一些事情……
那么这和那位大萨满,又有什么关系?如果这一切的背后都有他的影子,那么他的意图呢?
大萨满依旧保持着沉默。
他抬起的目光,与汗王相对,看见对方眼中的疑惑,但是他并没有说什么――作为王者,如果想要认定一个人的罪事实上是不需要麻烦的物证的,一切都只是在心中,只要一点点的怀疑那么就足够一个君主定下某个人的死罪。所谓的辩解,对于一个王者而言毫无意义。想要打消他们的怀疑,就必须要从现实的意义上去说服他们。
不是摆事实讲道理,而是将这种怀疑从根子上斩断,让所有的人明确无误地,不得不选择你给他们的道路。
所以大萨满慢慢地转过了视线,去注视那个传播了这种怀疑的人。
那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狡猾的图米尼斯人……他正在微笑着,或者是因为他觉得他终于达到了他的目的?但是狡猾往往意味着傲慢,而傲慢在某些时候就等同于愚蠢――就像现在,那个人几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的那些人里,有几个人影正在悄悄地朝他们靠过去。
然后,无声无息的,一道能量就沿着大萨满的脚掌探入了他面前的地下,下一瞬间,这能量已经将那四个人身周的地面,变成了一滩柔软的烂泥!
这变化极端的突兀,对于那已经被雨水洇湿了的地面来说,仿佛就是一瞬,坚硬的泥土就变得比果冻还要松软,仅仅只是人的体重,就可以将他们自己压进泥土中,瞬间就湮没了小腿,让他们无法动弹!
化石为泥,在魔网里是五环的法术,只能算是一个高等法师的入门……虽然让平整的沙石一瞬间化为最细软的泥浆确实需要相当强大的魔力和控制力,但只要一个浮空术就能摆脱,想要让强大的剑圣或者大骑士被陷住,更是痴心妄想。
但维持平衡是一个人的本能,所以不管是法师还是战士,往往都会在第一时间解除这个麻烦,而不会选择继续站在立足不稳的湿滑泥浆中。所以,这就是最有效的拖延时间的手段。
只要拖延一个呼吸。
四个靠近了的身影在泥潭成型的刹那已经猛然爆发,圆弧一般的四柄飞斧穿破淡薄的雨幕,交叉的线条所在的位置!而人影闪动,又是四柄!
克鲁罗德人的飞斧是很简单的半弧形,并不特别厚重,但那却是为了对抗中央山脉流窜下来的兽群而精炼出的武器,只要投掷的力量足够,百尺洞穿塔盾后还能入铁甲半寸,普通人即使是用钢盾挡住也要被那巨大的力量震飞。两次投掷之间配合极为巧妙,即使躲开了第一波的绞杀,也必然被第二波击中!
叮叮叮叮。噗噗噗噗!
清脆的金属交击与沉闷的撞击音相间,接连不断地响了八次。匹练般的金色在空中微微转折,如水倾泻,八柄飞斧已经在空中划出了八道突兀的折线,断翼鸟般沉入地面的软泥之中。
但这仍旧不过是前奏。
四个高壮的大汉分贝投出左右手中的飞斧的同时,身体也随之前冲,一层淡淡的魔法的光晕在他们的靴子上闪动,让他们踏上那软泥的表面却仿佛踩在坚硬的岩石上,高壮的身体下压收拢,利用胸腹的肌肉爆发出的冲击速度,绝不比飞斧慢上太多!
虽然大部分人看见身体强壮的蛮族时,往往都会联想到巨剑,大刀,铠甲……仿佛那些笨重的东西就是和肌肉配套的标准一样。但事实上,真正久经锻炼的往往都有着相当的灵活性,而高壮的巨汉用起匕首,往往就更有一往无前的凶利气魄!
当那一柄金色的长剑击落八柄飞斧,便被两柄一尺长的匕首交叉架住,匕首很短,也更容易发力,其上打造精细的锯齿扣住剑刃,两个高壮的战士也一左一右用身体挡住了一身白袍的持剑者,而另外两人去势不减,径直撞向四人之中,那个一身黑色罩袍,身材最为矮小的存在。
那个白色头发的人,那个一身白袍的人,都太过危险,不管是师还是剑圣,都不是两个战士的近身突袭可以击败的……所以,除了那个看来根本无关紧要的牧童之外,他们的弱点,就是这个人了――
没有魔法的波动,那偶尔露出的纤细的手脚也不像是很擅长战斗,孩童般瘦小的身材,行动间甚至有些跌跌撞撞,却又被那两个人细心的维护在中间……从半里之外就一直混杂在那些不知为何就忽然叛变的战士群中的四个杀手,自信已经找到了某个破绽。
两柄匕首从上至下,直趋颈侧,刀刃暗淡无光,在雨夜火把的摇曳光影里恍若无物,但只要被锋刃划过,锋锐术的魔力就可以撕裂最粗糙的皮肤,最柔韧的血管和最坚硬的骨骼,即使有魔法的治疗也要损失大量的血液,足以致命。
两个杀手眼中同时露出一丝成功的喜悦,一如他们所想,刀刃刺下的刹那,那个白发的青年仍旧下意识的在从泥地里向外拔脚,甚至连目光都还没有转过。而那个小小的人影则只是微微抬头,似乎还没有明白自己将要遭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