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度抬目又敛目,心境跟着一紧密、旋即却又舒展。这种感觉很奇怪,不受他自己的控制。
他不经意的看着眼前笑意柔软的她,颔了颔首,不语不言。
普雅的心绪隔过眼前的景致,倏然间飘飞而起,顺着回忆的河流,念起她第一次与法度初见时的情景。
具体面貌、那幅画卷已经永远的留在了她的心里,无需继续用语言多加阐述了!但是她尤其记得他对她说过的一句话,当时她只将那话当作等闲视之,眼下却忽而觉的怎么会是那样哀伤、那样不能承受之重……却又好像是一早注定的天机,由不得人不去看穿、不去堪破的一段宿命!
普雅微微把身子侧了一侧,隔过一层淡淡的阳光微影,那张面目像化为了一滩水,她款款道:“那时你说过,你会一直走,不会停。为寻找生命中的zuihou一道劫,无极大劫。”
过往的神秘面纱就这样被普雅揭开,有些淡淡的、微微的苦涩的味道缪转其间,又似乎喉咙里被什么东西横着梗在那里,上不来下不去的很作弄!法度抿唇徐徐,思绪亦顺着这话锋飘忽起来。
普雅侧目苦笑:“当所说的那道大劫,一定不好闯。”转了眸波看向他,字里行间流转着别样意味,隐约意有所指。
法度明白了普雅的意思,即便他的理性告诉他不该这样做答复,可是他欺瞒不得自己的心:“实闯不过。”淡淡回复,只这四个字,却带着一脉浓烈的情愫,这感说还休、欲罢却不能!
说实在的,普雅没想到法度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在听得法度如此回复后,她心中便是一震!然而很快的,她便又起了如织的动容,那动容如Lang涛一般绵绵的将她整个人灌溉,使她有若醍醐,又心甘情愿将时光永远的停留在眼前这一刻、再也自拔不出……
克制着翻涌的心潮,普雅无声饮泣,旋又浅浅问他:“那为何,不避反找?”既然知道是劫,既然知道是一道大劫,既然早已预知到这一切,又为何还要来、为何不避开、为何要回来?
法度抬目,这目光里闪烁着一脉坚韧,如苍松、如劲柳:“因为避不过。”又是淡淡的五个字,似乎不加情态、又似乎情态自成。
普雅听在耳里,那心境何其芜杂,她忽而有些惶惶然不知所措:“那该怎么办……可该怎么办呢!”颦眉徐徐叹息,这字句不像是在问法度,而是在自问。
该怎么办?可怎么办啊!这劫闯不过也避不过,但又注定不得不去闯,不得不面对那最终注定的分离……
法度有着他加身的责任,有着他的路要走;而普雅亦有着她的历经,有着她合该遇到的人和事。或许当真是她太过于执着,但这万丈软红、娑婆俗世,执着者又何其之多?有情众生苦,故而明知道一些事情是注定的求不得、注定的会失去、甚至连真正的开始都不能有,但就是依旧自苦的使自己陷入囹圄,使自己苦苦熬着、耗着,遁形不出、也挣脱不得!
目染着普雅面上这一层纷乱,法度心境是何其的平和,这份平和起源于他对命里注定的事物一种特有的坚定感知。他看定普雅的目光没有离开,颔首一字一句:“闯不过,无法成佛。”俗世尘缘自有因果,花报果报俱是缘法,若是了结不干净、若是就此牵绊住,便无法成佛,无法回家……可是该了断的不去了断、该经历的不去经历,曼陀罗花扬洒而下时那花瓣便依旧还是会粘身,便是往去净土,又如何做到真正的无牵无挂、永恒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