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转变,看在法度眼里委实是一件欢喜的功德事。他见普雅借着宴席的契机向他道出这一桩心事,忙以茶代酒向着普雅敬了一杯:“不曾,女王待贫僧一向周到且善意,更哪里有什么误会与得罪处?”摇一摇头,“女王委实见外了。”
“哧。”这边儿话音才一落下,便闻得那一侧静默了经久的净鸾鼻息一哼,面上起了层讪讪然的不屑。边把.玩着指间的荷叶盏,且酸溜溜的道了句,“那如果不见外,有些人还真把自己当自己人了?”不着重,听来轻飘飘的。
普雅转眸,心知道净鸾这是与法度之间的误会尚未完全消去,到底是在宫宴这样较为庄重的场合,她蹙眉,示意情人止声。
净鸾对上了普雅的目光,领略了她告诫的神色之后,便将头偏向一边,唇畔牵着的那一抹淡淡讥诮不见敛却。
有须臾的空气僵滞,不过这在场的一众人谁也不木讷,这小小的尴尬没谁敢迎着往上扩大化。片刻后,法度与普雅相对一望,会心的笑了笑,这茬就此算是敷衍过去。
法度素来没有诸多计较,此刻念着女王未免面上尴尬,便转念拉回了话锋,故作轻松的且忆且道:“当日贫僧初到临昌,女王bixia也是这般设宴。尤其记得那悉心照拂的二位姑娘。”喉结浅动,他停了停,即而微叹着笑笑,“特别是其中一位名唤风荷的蓝裙女子,尤其映象深刻……想不到短短一月的光景,飘转多少人事,那位女菩萨已然往生极乐。”
那周遭的氛围在短暂的紧张过后,随着法度陷入回忆的洪流而重新松缓下来。而法度自身亦是全心全意的陷入了对故人的追忆,昔日风荷姑娘鲜活栩栩的笑颜、那明灿如春的姿容,都在他眼前装点深刻、不曾蒙尘:“不过,这看似的远行其实是‘了脱苦海’的福报。”他颔了颔首,“人活在世,其实归根结底本是‘身’在受苦。不懂‘舍身’、不愿‘舍身’,又如何解脱、不再受苦?如此,风荷姑娘是聪明的。”
法度的话里又贮藏了一缕禅机,顺着话意逐次领悟,我们每个肉体凡胎的人活在这shijie上,都要受诸多苦楚。而其实都是这身子在受苦。想要解脱苦海,不舍弃这受苦的肉身又怎么行?贪生怕死其实是不懂、也做不到舍身,缺少那份觉悟与坚定,故而只会使得自己苦海沉浮、越陷越深!
如此看来,那懂得舍去束缚灵魂之肉身、避免让自己再受苦的宫娥风荷,委实是冰雪聪明。在她忘却自我、甘愿舍身以救法度的那一刻,她便已经有了遁出苦海的决心和愿力;而有这等机缘让她舍身,亦是因果福报。她委实该是得了大自在、有了好去处。
普雅心中隐隐思量,抬眸瞧向法度时,见他面上这一层神色依旧深浓。她那柔柔一根心弦便就此拨动了一下,徐蹙眉弯,对着法度真心慨叹:“你这般多情,入了空门委实可惜!”复又摇手笑笑,“你可真该配个‘情僧’的名头,方为妥帖啊!”落音一叹。
这是普雅含了真情的真心话,法度和尚不仅有着深厚的修为、内敛的积蓄,且还有着一种对这万事万物细腻多情、又绝非凡情的特殊感触。那想必便是菩萨中常说的“觉有情”吧!是委实的欢喜心与慈悲心,又在这之余多了一份牵挂与特别的体悟。
不过在这同时,普雅亦是明白,这位自幼便怀高蹈之节,俊秀英飒、气宇不凡的修行僧人,其实剑胆琴心、温柔慈悲而不失其坚韧英毅!
这两个人一来一去的别有默契,令在场另外一个人怎么瞧着、思量着都觉的那么不对了个中的滋味儿!净鸾独自在一旁喝着闷酒,面上神色已经委实不好看的紧了!只是普雅与法度都专注于各自心中的一番忖量,谁也没有分出心思管顾净鸾这边儿。
可旁观者委实不少,那在场的群臣中有一多半都对萧净鸾这个人极不满意,不仅因其出身之故,前阵子更是因他而害得大祭司与图迦大人含恨惨死。他们委实不敢怪罪与谈及女王的过失,这笔帐自然便加注在了净鸾的头上!此刻女王对国师的态度,令这一众大人心中起了玩味,加之又正得着一个机变……
于是,其中一位资历颇深的大臣心念一动,觉的兴许时机来了!便与同坐之人不动声色的使了眼色,即而突然起身、一步出列,对主位的女王行礼一拜:“bixia此番巡游民间却横生差池,原是萧净鸾萧大人护驾不周、委实失职。臣,肯请女王赏罚分明,治其玩忽职守之罪!”
一语才尽,便又有一干大臣顺应着起身出列,与这为首的一并跪落在女王面前,借机围攻萧净鸾。
前遭还一派和睦的氛围,此刻突忽摆出了这样的阵仗,普雅猛一激灵!
那正闷头喝酒、自己跟自己怄气的净鸾亦是神思一恍,甫一下抬了双目!
喧嚣歌舞的宴会便因了这不曾想到的横生出的一段枝节,而下意识猝地静默了声息。那才和煦不久的氛围再一次变得尴尬萧瑟、充斥进一脉隐隐的肃杀味道,带着幻似剑拔弩张的逼迫感,一切显得那样诡异且不祥,似乎一场没有硝烟的血腥杀戮就要一触即发!